過了年節，許多事兒都能輕鬆些。
皇後照顧著宜婷公主，卻看公主個頭日漸豐腴，依舊傻傻呆呆，不見個從前的聰明伶俐，整日也就知道個吃飯喝水出恭，其餘都是皇後派了席蘆照顧，參湯各類名貴藥物也用著，就是不見好。
宜婧陪著皇後從偏殿出來，自在宮裏溜達溜達，一同跟著的有宜婧身邊的金薔與皇後旁的芍韻。
“額娘，兒臣看您日日如此辛苦，一邊放心不下姐姐，一邊又得操持宮城年節祭祀宴請，何時得好好休息休息，大可甩下一段時間宮裏事兒，也能省心休養身子。”
宜婧見自己額娘日日夜夜地操勞，身態削瘦，又添了咳疾的涼病，自然體諒寬慰。
皇後歎氣，全無精神，隻得強顏紅光，遮不住身心疲憊。
“你不懂，皇額娘沒有中宮嫡子，隻有身後母家，就是艱難事兒，若現在躲懶，給了旁人殷勤，隻怕哪天就是中宮易主了，你讓皇額娘的位置擺在哪裏？”
皇後自春疫宴後落下個心悸的症候，又添涼症，日日夜夜擔心睿妃與皇上的報複、指責，自是沒有中宮皇子的緣由，也一並出來了，舍不住什麽身子骨兒，一把骨頭也是即將四十，年久下來，小症候發展成大症狀，日夜旋心，不免煎熬。
“皇額娘，您怕什麽？她們皇子再多也不過庶妃妾室，您才是正兒八經的中宮嫡妻！”
“隻有名分位分，沒有感情溫情，焉能長久？況我是皇後，必得守得住皇後鳳位，對得起母儀天下的職責！”
宜婧也知勸不住什麽，隻得把皇後送進正殿裏，又得出來。
“皇後娘娘真是苦，身座中宮也有萬不得已的苦衷！”
金薔與宜婧一並出來，不住感歎。
“皇額娘不就是為了睿妃，昭妃這幾人逼的，氣血心悸，便是本宮也看不起這些姬妾，個個兒在皇阿瑪麵前賣盡狐媚！若來日我成家，定不會允許自己夫君如此！”
宜婧因著是嫡女出身，比之別的公主自然氣性大，心性高，金薔在一邊也是小心服侍。
一晃光華，冬日冽風盡，春風吹拂綠樹開。
隻道是“殘雪暗隨冰筍滴，新春偷向柳梢歸”的早春顏色。
“今年驚蟄來了，本宮卻還未有暖意，不知眾位妹妹們感受如何？”
晨昏定省，皇後隻覺著身子虛寒，而坐在首位的昭妃輕蔑一拂。
“娘娘身子陰寒，得需好好調理啊！皇後娘娘可是咱們的主心骨，驚蟄後便是春分，可是大節氣駛來一個又一個日子，娘娘還得領導闔宮祝禱祈福呢！”
昭妃瞥向玉斟，玉斟也不輕易接話茬子，皇後臉色卻是平淡，愈發寬和。
“昭妃放心，本宮也是要料理好身子的，隻是現下炭火炭盆要早收了，一來皇上前線吃緊，後宮不能過分調度，二者驚蟄到了，也是該撤炭火盆的日子，過了火熱得了熱症便是不好了！”
沈陽城自臨京還要大北，這般早早撤下炭火盆往年都沒有，玉斟自要多心自己的兩個女兒，於是膽子大了些道。
“皇後娘娘用心是好的，隻不過，炭火盆本是四月春分過撤下如同往年，也不算鋪張浪費，再者，皇後娘娘身子畏寒，撤了炭火盆於自己鳳體無益！”
玉斟謙和有禮，皇後順時也覺著玉斟說的在理，可畢竟自己發號施令，鳳鳴金玉，便不可貿然收回成命。
“睿妃娘娘，這就是您不知事兒了，今年同往年不一樣，前線格外吃緊，又是攻臨京城久久不下，後宮少一個月炭盆所省下的銀子便是少，也算是咱們女人的心意，皇後娘娘畏寒且做出表率，咱們豈有身嬌肉貴的道理？”
菀柔一心支持皇後，幫襯皇後圓場。
玉斟也沒多理會她，冷哼一聲。
散了早安，玉斟同春嬪，宣嬪等人走著。
“皇後娘娘一心想用滿身賢惠討好皇上，也算是一句黔驢技窮可形容吧！”
宣嬪牙尖嘴利起來，竟是其餘人也說不出口話，各自大眼瞪小眼，不知這句話聽著怎這般放肆。
春嬪惠嬪等人疑惑，不知這宣嬪本是事事恭順皇後，怎的近些日子變了性子，總是背後撥皇後的刺兒。
“賢惠也是賢惠，隻是苦了孩子們。”
惠嬪阿彌陀佛，春嬪漫不經心。
“那我可收不得冬日的被窩，想想去年那場春疫，我的宜妤，哎！”
一想起宜妤，春嬪眼淚止不住掉出來。
“好歹姐姐你心善，皇上知道，特地把宜婘與宜妢托付與姐姐，也算是補了宜婠遠嫁，宜妤早殤的心痛。”
春嬪聽了玉斟與惠嬪的勸慰，才摸了摸眼角。
“是啊，要是沒有這兩個公主，我真是拔不出來了，宜婘大了，愈發乖巧聽話，想著日後與成嬪商量下，挑個好人家，宜妢也是好了許多，懂了幾分認字兒的本事。”
說著自己的兩位公主，春嬪就不住樂嗬且得意。
“咱們現下頭還是去看看成嬪吧，炭盆沒了，成嬪又是要受苦了！”
宣嬪這麽一說，玉斟也覺著成嬪的不容易。
成嬪零零星星病了大半年，人如失色明珠，少有起身的時候，本是緩解了些，自是從砒霜後又添了大大小小不少症候，現下是太醫院醫術高明，吊著性命，也是生不如死，頭痛家常，且一痛便是致死般，心力交瘁，恍恍惚惚。
昭妃從長明宮門口走過，見玉斟幾個進去了，嘴唇維揚。
“皇後可真是賢惠至極，病人都是顧不得了，急著給皇上看。”
“皇後娘娘也沒旁的方法了，五阿哥她也得不來撫養，若是在不賢惠一些，這皇後便是平庸俗人，難成母儀天下。”
昭妃望了會兒，轉過頭，俯視地上微微星星的綠意。
“有炭盆的時候，冷宮都是如伏三冬，況且這寒春，沒了炭盆，不知會怎樣地折磨人呢！”
“冷宮那種不吉利的地方，咱們吃什麽心，還得讓她兒子費些精神，若不然，在讓她老娘一並凍死了？”
芷薈眉心若寒劍，昭妃輕哼。
“三阿哥是個有孝心的，可得好好的扶著她額娘從冷宮裏頭出來啊！”
“娘娘這是可苦？咱們抬舉三阿哥也就罷了，靜妃好不容易掉進佳鏡宮出不來，怎麽現下您還要撈她一把？”
芷薈扶著昭妃慢慢兒往著流芳宮一頭回去。
“哪裏是撈著那古斯特氏？便是那古斯特氏出來，也可讓這些人有點兒事兒做，死死瘋瘋的，全當是給睿妃，皇後添添心裏頭的堵，咱們好安安穩穩地扶八阿哥上去，到那時候，這些賤人，都不過是本宮的踮腳石！”
鋪出來的一條金碧輝煌大路，看似是給八阿哥的，實際則是為了自己那渺茫而不得的微小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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