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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杏花美酒春宵斷

  一入鍾熙宮,熏熏的香花如同今日的恩寵,開得濃烈,璀璨奪目,映著日光還有些許恍人眼。


  “皇後娘娘!”


  玉斟簡單地請了安,才看見殿裏已有靜妃,成嬪,春嬪,永嬪,鈕祜祿氏,兆佳氏等人。


  “睿妃姐姐不緊不慢地,真不當是自己的孩子!”


  靜妃斜眼撇著,一旁的成嬪敷衍著。


  玉斟也沒搭理她,問向皇後。


  “佩蘭妹妹沒事兒吧!”


  佩蘭即索綽羅佩蘭。


  “不知道,現在太醫與玲琅妹妹正在內宮守著佩蘭呢,佩蘭嚷著肚子疼,剛剛才緩過來,想來無大礙!”


  玲琅即是瓦硫哈氏的閨名。


  “怎麽好好地肚子疼上了?”


  玉斟環顧一圈,忍忍怒意,這時成嬪起來,略帶愁眉。


  “我們也不知道,隻聽著佩蘭身邊的小宮女來我這說是身子難受,肚子疼的很,這,我怕出事,才過來的。”


  “我恰好在成嬪這,順道就過來看看!”


  靜妃搭著手帕,看不出麵色。


  其餘人都是被叫去的,起初佩蘭隻讓人叫了皇後,春嬪和成嬪,隻不過其餘人恰好都在旁,遂一同過來看看。


  “剛剛鬧完,說是肚子疼的受不了!”


  春嬪接著話茬子說著。


  “還不到四個月,怕是有的鬧!”


  永嬪章佳氏拾起桌子上的一盤紅豆糕,嚐了一口。


  “這鍾熙宮的紅豆糕點就是不同,我可好久吃不上這好東西了!”


  桌子上擺放著許多琳琅滿目的糕點,紅豆糕也就罷了,紫蘇芙蓉餅,細茶花糖酪,甜酥棗泥蓉,核桃酥種種許多擺了一桌子。


  “這都說有孕的人喜酸,怎麽佩蘭獨獨愛吃甜食?”


  說著,玉斟拿起一盤蜜餞陷兒鮮花豆糕,疑惑起來。


  “一種人一種樣,我當年懷肅瑉的時候什麽滋味兒都不想,也是個沒福的,哪裏有佩蘭妹妹,想吃什麽好東西沒有?”


  眾姐妹說著,伺候索綽羅氏的太醫也走了出來,依然是皇後的心腹阿巴若。


  “如何?”


  “回皇後娘娘,鍾熙宮娘娘無大礙,隻不過微臣以為,她之前曾服用過易滑胎的食物或藥材,這次隻不過是食用少些,可是已經見有滑胎的症候了!”


  眾人臉色一變,皇後也是白了臉。


  “也不知又是哪位錯了主意,走了合歡宮那位的老路?”


  靜妃尖酸刻薄地瞅著眾人,時不時甩給玉斟懷疑的目光,玉斟就裝沒看見。


  兆佳氏這時不滿地調高音調,懟道。


  “怎就知不是她吃壞了?怎就一定是有人動手腳?”


  “皇後娘娘,還是讓臣細細檢查娘娘的吃食,以免不測,況且,娘娘身體已有滑胎預兆,若不好好靜養著,怕一不留意就會小產!”


  皇後的憂心也消退一半,方讚同太醫,隻是叫大家別碰那些東西,眾人方撤了手,吃得最歡快的永嬪也忙將嘴裏的東西吐了出來。


  “不想好東西也晦氣!”

  這般著,皇上也知道了,開始下令徹查鍾熙宮的吃食,因著前朝事忙,所以這幾天鍾熙宮的事一並交給皇後處理。


  皇後乃中宮,平時柔柔諾諾,實際處理起事情卻格外利落幹淨。


  幾日後,玉斟正檢查著肅明圖的書法,見兒子的字兒寫得越來越剛勁有力,心裏也是欣慰。


  “給睿妃娘娘請安!”


  來的人居然是湯他多倫,玉斟眼皮一跳,卻恭敬尊重地問著。


  “大公公來了?可是皇上有急事?”


  “是!皇上請睿妃娘娘即刻來安寧宮商量要事!”


  湯他多倫一臉慈笑,看不清笑容後的萬丈深淵。


  “本宮這就去,湖藝,鬆顏,你們看著大阿哥習字!”


  一路直到安寧宮,玉斟的心下都不安寧。


  安寧宮本應是她最熟悉不過的,青春美好都與他在這輝煌的宮殿度過,如今細看,玉斟不寒而栗。


  “給皇上,皇後娘娘請安!”


  除了萬貞,就還有皇後,靜妃,以及正在抹眼淚哭哭啼啼的索綽羅氏,


  玉斟坐好後看著索綽羅氏的樣子,疑惑地蹙眉問道。


  “佩蘭妹妹這是怎麽了?”


  “睿妃姐姐你會不知道?”


  說話的不是索綽羅氏,反而是靜妃,隻瞧著靜妃頗帶得意,抻著脖子。


  “本宮哪裏清楚佩蘭妹妹為何會哭哭啼啼?”


  此話剛說完,索綽羅氏全然不顧有孕咚地跪在地上,驚得玉斟斜鳳金花釵差點兒掉出來。


  “嬪妾不知怎麽得罪了睿妃娘娘,為何娘娘會這麽對待嬪妾,要害嬪妾的孩子?”


  玉斟一臉懵,不可思議地瞧著眼前這哭哭啼啼梨花帶雨的淚人兒,好半天才開口。


  “你在說什麽,什麽得罪,誰要害你的孩子?”


  “快起來,快起來!”


  靜妃親自扶起索綽羅氏,並讓她坐好,嘴裏依舊不閑著。


  “惡人自有皇上收拾,你何必動了胎氣傷了自己身子!”


  “好了,睿妃,本宮不瞞你了,前些日子本宮徹查佩蘭胎動一事,發現,發現和你有脫不了的幹係!”


  皇後略有疲憊地看著玉斟,可嘴裏的話讓玉斟的心沉入深淵,落不下地。


  “和臣妾有關?”


  “是”


  “前幾天佩蘭胎動,本宮奉了皇上的命徹查此事,阿巴若太醫與本宮查得她的飲食與湯藥,湯藥倒無事,可飲食中……”


  皇後頓了一頓,意味深長地瞧著玉斟。


  “就是那日佩蘭鬧不是,桌子上擺著的糕點藏了貓膩,這些個糕點本身看不出問題,可那做糕點的麵粉裏不知何時摻入了少些的杏仁粉,這些杏仁粉是精細處理過的,去皮打碎成粉狀,即便是阿巴若太醫,不細細檢驗都看不出問題,更何況旁人,誰也瞧不出糕點裏混雜了些許的杏仁粉,況且做麵食少許的杏仁粉也不會露出馬腳,同時也能讓有孕之人驚胎,保不住孩子,月份小時還見不著出事,月份大時後遺之症愈發明顯,可見下手之人功底深厚!”

  皇後長篇大論,玉斟邊聽邊看看萬貞,可今天萬貞一眼也沒多瞧她,目光直勾勾盯著索綽羅氏的肚子,玉斟內心一陣失望。


  “佩蘭,你且把剛才同皇上與本宮說的在跟睿妃與靜妃講一遍!”


  “臣妾昨日不適,隻因前日睿妃娘娘和暢嬪娘娘來看臣妾,睿妃娘娘帶著許多小甜食,零零散散地有七八盤,臣妾本愛吃甜食,自睿妃娘娘和暢嬪娘娘走了以後沒停嘴吃了一些,夜裏就是百般不是,結果,結果早上起來肚子墜墜的仿佛,仿佛要掉出東西來,臣妾怕了,臣妾,臣妾不知哪裏得罪了睿妃娘娘,竟然要對我的孩子下手!”


  說道後麵,索綽羅氏嚎啕大哭,本就不大的寢殿刹時被她飛濺的淚水填滿,當真哭得山崩地裂。


  “別哭了,別哭了!”


  靜妃一旁安慰著,同時眼睛不停地白著玉斟,喃喃不知對何人說。


  “還是當娘的人,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過,也不怕神佛報應!”


  玉斟也不理會如同演戲的二人,徑直走出,跪下,表情堅定似一尊青銅像。


  “臣妾發誓,臣妾從未有害索綽羅氏腹中胎兒的心思,臣妾那日帶給索綽羅氏的並非糕點,而是一盤西江蜜瓜和一盤蜜汁大棗,並且當場給阿巴若太醫檢驗過,索綽羅氏滿口謊言栽贓陷害,不知對臣妾為何如此嫉恨!”


  說著,玉斟的眼死死瞪著索綽羅氏,好像從那瞳仁裏射出許許多多的刺,深深紮入索綽羅氏體內,索綽羅氏剛要抖,卻被靜妃一攥,靜妃假意拍著索綽羅氏安撫道。


  “本宮也不知道,睿妃姐姐是素來不喜我的,怎地把矛頭指向佩蘭妹妹你啊!”


  “皇後不知,佩蘭不知,靜妃不知,可朕和睿妃知道,前朝索綽羅一族彈劾了蘇赫巴魯,如今朕剛開始著手查,並軟禁了蘇赫巴魯!”


  不等玉斟眼睛溢出震驚,萬貞又口吐寒氣。


  “蘇赫巴魯是你的親哥哥,睿妃不會不知道吧!況且睿妃耳通目明!”


  玉斟隻感覺呼吸都是痛的,一股重擊錘破胸口,冰涼的疼痛傳遍全身何處,指尖不停地顫抖。


  今日萬貞好陌生,如同鐵麵閻羅王,可怕的凝視著她,宣判她的命數。


  蘇赫巴魯,自己赫赫戰功的親哥哥,與父親蘇德薩同為一等公爵,更是博爾濟吉特家族前朝的最大支撐。


  陰謀,外邊黑夜的手抓著玉斟,捂著玉斟的嘴,說不出一句話。


  “原來如此,後宮不幹政,咱們姐妹可是不知道,可睿妃姐姐不一定不知道,皇上這麽寵著睿妃,寵出了許多驕縱性子,連皇上的事情都跟著打聽,打聽完也就罷了,偏偏義氣用事,對佩蘭妹妹報複!”


  靜妃的聲音如同鬼魅的夜蝠,撕扯著玉斟的肉體與靈魂。


  “臣妾不知竟然是臣妾的母家得罪了睿妃娘娘,可,可臣妾的母家在有錯,也是索綽羅家族的是,怎麽能怪愛新覺羅的子孫後代呢!”


  瓜子兒小臉兒上又是充滿了淚水,邊摸著臉上的淚水邊撫摸著肚子。


  萬貞瞅著玉斟,玉斟也那麽瞅著萬貞。

  什麽博爾濟吉特家族,什麽索綽羅氏的孩子,玉斟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她現在慌了,她分明看到萬貞的眼裏滿是懷疑與忌憚。


  萬貞皇帝幼年登基,乃是收到攝政王福入哈倫的輔佐,福入哈倫乃是萬貞的親哥哥,隨著萬貞漸漸大了,攝政王仍然不肯放權,於是萬貞動怒,巧妙設計毒殺了福入哈倫,可代價也不小,那便是犧牲了萬貞的母親,本朝的太後,先帝聖宗的皇貴妃葉赫那拉氏……


  一時的榮耀恐成他日的死穴……


  玉斟腦海裏閃出無數畫麵,嘴唇微微動了動。


  “臣妾從不知蘇赫巴魯將軍的事,臣妾也沒有下杏仁粉謀害龍胎!”


  一字一句,震得萬貞耳膜轟轟響。


  “睿妃,事無定論,你先起來!”


  玉斟跪了這麽久,皇後也不忍心,忙讓梅素扶起玉斟,玉斟隻覺著膝蓋一陣疼痛無力,栽倒在梅素身上。


  好不容易玉斟坐好,皇後倒開口。


  “既然雙方各執一詞,那本宮隻好請來當事人阿巴若太醫與暢嬪一同來問話!”


  說著,梅素下去去請,驟然間,大殿一陣寒冷,皇後不自主裹了裹身上的薄紗披肩。


  玉斟將心中的委屈緊緊壓下,從前與萬貞的美好往事她也不想回憶,昔日那古斯特鍾翎出語陷害自己不祥,萬貞不信,自己才有十足十把握翻盤,而如今瞅著索綽羅氏的肚子,便是隻有自己孤軍奮戰。


  “給皇上請安,皇後娘娘鳳安,睿妃娘娘,靜妃娘娘,鍾熙宮娘娘安!”


  阿巴若請安罷先是到來了那天的糕點之事。


  “臣並不知那糕點是哪位小主的,因當時檢查時睿妃娘娘,暢嬪娘娘和鍾熙宮主子已經做好了,分不清誰是誰的東西,臣的確檢驗了一些果品,可也檢驗了桌上的糕點,果品沒有問題,糕點當時隻是檢驗裏麵有沒有紅花麝香一類活血墮胎的東西,所以隱隱問著有熟悉氣味兒,想著不是大害,所以沒在意,是臣有罪!”


  阿巴若安安穩穩地說了前日的事,跪下磕頭,暗處忽而眼珠,又道。


  “臣想著那些糕點果品若是鍾熙宮娘娘的,必然早早就檢驗擺好招待客人,可若是現場檢驗應是禮物無疑了!”


  這句話明顯直指玉斟,玉斟凝眉閉目,細細想著今日每個人說過的每句話。


  阿巴若走後,暢嬪跟了上來。


  暢嬪烏蘭氏今日穿著鮮亮,青羅帶淺杉,隱約翠色著銀頭。


  自烏蘭氏生產完更是注重保養,不過二十五的她嬌滴滴如翠葉。


  如此,她也說了那日的事。


  “那日臣妾是在睿妃娘娘來之後才到的,桌子上已經有了糕點果品,自然不知道什麽東西是誰的!”


  可說了這句話,暢嬪又是一句,溫莞似鸝鶯輕啼,說出來的話卻似柔軟的素帕,死死地勒住玉斟的咽喉。


  “我們幾個吃得樂嗬,卻聽睿妃娘娘來了一句‘平日裏也不想吃這些甜東西,如今知姐妹愛吃,也不費我的苦心了’不知道睿妃娘娘說的這些甜東西是指哪些?桌子上除了這些也未見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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