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取血
聲音是從城郊傳來的。進城的路上有一座石橋，風芷淩和瀾淵飛過石橋，看見石橋另一側不遠處有十幾個人影，兩人悄然落在那群人身後的樹林裏。
地上有幾個男子受傷盤坐在地，幾個身影壯碩的男子各自手持刀劍，圍著他們，警惕地看著周圍。
深邃的夜空下，風芷淩看到那幾個手持刀劍的壯碩男子裏，有一個身影特別的熟悉。她快步走了過去，喊了一聲：“錦揚？”
一年多不見，錦揚的頭發從棕褐色轉成黑色，看來他的毒已經完全解了。
“瀾汐姑娘？”錦揚警惕的眼神裏流露出驚喜之色，忍不住往風芷淩身邊走了幾步，當看到瀾汐身後還站著一個冷峻非凡的瀾淵，便將神色略微收斂了些，定在原地，微微笑道，“賀仙長，你們怎麽在這裏？”
瀾淵點點頭，往那幾個受傷的男子身邊徑直走去，錦揚身邊那幾個手持刀劍的壯漢見來人是錦揚的朋友，便主動給瀾淵讓開了路。
“救命……”受傷的男子共有七個人，看上去虛弱極了，眼神失焦地坐著，不斷發出微弱的求救聲，脖子處都有一道長長的血口，並不多的血液正順著皮膚往下流，身上亦有多處傷口，衣衫被割破的不成樣子，同樣血液流的很少。
風芷淩見瀾淵正仔細查看七人的傷口，又見錦揚劍上還有血跡，她臉色暗了暗：“錦揚，你在這裏做什麽？你不是在薊城做郡守嗎？”
“我是來抓凶手的，”錦揚歎口氣，道，“沒想到還是來晚了一步，讓他們給跑了，唉。”
“這些傷口，都不是尋常刀劍所傷。”瀾淵對風芷淩說道，“殺人取血，他們血液已經被抽幹，已經沒救了。”
風芷淩心沉了沉，他們還是來晚了一步。她明白瀾淵的意思，是說這些人不是錦揚所帶的這幾人所傷，她差點誤會錦揚了。
——但“殺人取血”？
風芷淩心裏咯噔一下。
“你們見到凶手了嗎？”風芷淩問道。
“見到了，凶手一共有四個人，三男一女，其中還有一個被我刺傷了，”錦揚說道，“從八月十六日開始，這四個凶手就開始每夜在寧縣行凶傷人，他們身手奇怪，寧縣無人對付得了他們，我接到縣令的求助，便立即趕來此地了。如賀仙長所說，這四人用的兵刃都不是尋常之物，不像是普通人，而且殺人之後，人不會當場死亡，而是會正常說話，直到過一日後才死。”
“三男一女？”風芷淩問道。
錦揚看了一眼風芷淩，微微頓了一下，點頭道：“為首的男子用的兵刃是兩把金輪，另一個紅衣男子用的是一條火紅色的長鞭，第三個男子用的是一把鐵骨扇，那個女子用的是一把傘……”
“怎麽會這樣？”風芷淩一邊看那七人身上的傷口，一邊錦揚描繪他們所看到的那四個凶手和他們手中兵刃的情形，心裏頓時涼了一大截。
“……他們應是有法術在身……跟我來的這七位都是薊城的武藝高手，但依然不是這四人的對手。”錦揚道。
站在錦揚身邊的一個橫眉圓眼壯漢道：“錦大人身手比我們都高，才將那個揮鞭子的凶手給刺傷了，可是奇怪的是，那人被劍刺傷竟然一滴血也沒有留，媽的，真是奇了怪了。”
“他們四個人每天晚上都會殺七個人，殺人之後也不毀屍滅跡，也不怕被人發現，膽子大的很！”
他們口中的四個凶手，與四魔使的形象太過吻合。
風芷淩走到一個受害者身邊，問道：“他們是不是給你們吃了什麽藥？”
那人點點頭，虛弱地說道：“殺……我們之前，喂了……一顆藥丸……你們兩個是、是神仙吧？救……救我……”
那幾人同時看向她和瀾淵，大概是覺得他們氣質不凡，驚為天人，才覺得是神仙下凡來了。
“對不起。”她低了低頭，這七人的血液已經流盡，恐怕已經回天乏術了，隻是被人取幹血液之前，用了吊命的藥丸給他們短暫地續命，這才能維持住清醒的意識，隻不過這清醒隻是殘酷的假象而已。
那幾人聞言更是絕望了。
風芷淩想了想，從乾坤袖中拿出兩個藥瓶，兩瓶分別倒出九顆藥分給他們三人：“這藥丸可以減輕你們的痛苦，幫助生血凝血，你們吃吃看吧。”
幾個人燃起一絲希望，忙接過藥丸吞了下去。
風芷淩靜默地想了片刻，拿起腰間七絕綾墜下的三個刀片其中一把在自己左手腕上一劃，舉起手便遞給麵前的男子，道：“你喝一點我的血試試看，我不知道能不能有用，但除此之外，我也沒有其他辦法能夠救你們了。”
“淩兒！”
“瀾汐姑娘，你……”
瀾淵和錦揚同時喊出聲。
“放心，我隻是放一點血，沒事的。”風芷淩頭也不回地解釋道。
七個男子依次喝了風芷淩手腕的血，嘴唇染成了紅色，瀾淵在一旁很想阻止，風芷淩卻堅決地示意他別過來。
瀾淵知道風芷淩決定了的事情他很難阻止，又想她的舉動或許真能救人，於是心疼地在旁邊看著風芷淩用手腕的血喂完七人，才立即搶過她的左手，替她止了血。
“快將藥粉拿出來，我幫你包紮。”瀾淵命令道。
風芷淩無奈從乾坤袖中掏出一個紅色藥瓶遞給瀾淵，道：“大師兄，真的不礙事的。”
瀾淵撕扯了一塊幹淨的衣袖，替風芷淩上藥包紮好，也不多說什麽，隻是看她的眼神更是柔軟心疼了。
“錦揚，他們一共殺多少人了？”風芷淩看向正望向他們兩人的錦揚。
“加上今晚的七個，有二十八人了。”錦揚說完，吞吐地說道，“瀾汐姑娘，有一件事……”
“你說。”風芷淩見錦揚猶豫，便鼓勵他道。
“瀾汐姑娘，我們去一旁說吧。”錦揚將風芷淩引到一旁，離開那七個受害者和那七個壯漢都有一段距離，才輕聲道，“那四個凶手，為首的那個用兩個金輪兵器的，我看他的模樣有些熟悉。像是……”
“像我此前帶到薊城的那個隨從，第坤，是吧。”風芷淩接話道。
“是的。剛才我形容那人的模樣和兵刃時，瀾汐姑娘就猜到了吧？”錦揚輕聲道，“不過，我知道此事絕對與瀾汐姑娘沒有關係，隻是想提醒希望姑娘小心些。”
瀾淵當然聽得到錦揚和風芷淩說話，他此時背對著他們，看著那七個受害者的反應。他去試探了一下一人的脖頸脈搏，竟然比剛才有生氣了。
“不管這四人是誰，”風芷淩道，“我都會阻止他們。”
錦揚覺得一年多不見瀾汐姑娘，她似乎變了些，但又覺得似乎這就是本來的她。
“錦揚，我先告辭了，待我抓到凶手，再去找你。”風芷淩說完，離開錦揚，走到瀾淵身邊，看了看那七人，問道，“你們感覺怎麽樣？”
“好像真的有用！……我有力氣抬起手臂了！”
那幾人都興奮著說道。
風芷淩欣慰地勾了勾嘴角，暗籲一口氣，看了一眼瀾淵，轉身離開了他們。
瀾淵隨她一起離開，錦揚看著二人遠去的方向，自言自語似的告別道：“再會，瀾汐姑娘。”
*
“大師兄，我現在就要回魔界一趟。我不是想要支開你……”風芷淩道，“我必須回去調查清楚這次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四魔使做的，如果真是正是他們，我定會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
“好，我陪你去。”瀾淵道。
“……你不能去。”風芷淩道，“你出來幾天了，瀾久師兄的傷還不知道怎麽樣了……其實大師兄雖然不說，心裏卻一直在擔心這件事的，不是嗎？你回太乙山一趟吧，如果瀾久沒事，你再來找我。我會安排人接應你的。”
風芷淩說的是事實，瀾淵沒有想到風芷淩這麽細心，時刻關注著他的心事，他也不再勉強跟去魔界，隻道：“淩兒，那便聽你的。我會盡快回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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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芷淩與瀾淵分開之後，自行禦氣趕回魔界。
她一路上思索著整件事情，她不明白為什麽四人殺人取血之後，為什麽還留著他們一口氣，難道是為了保證血液的鮮活？
火離被錦揚刺傷後為什麽不流血？
四魔使他們還能刀槍不入不成？她怎麽不知道他們還有這種修為？抑或是障眼法？
她帶著疑惑回了天魔宮，進了淩霄的寢殿，發現淩霄依然躺在內室的床榻上，看樣子是沒有動過。
淩霄的眼神從看到她時便沒有離開過，隻是不再像之前那麽狂熱，而是冷靜自持了許多。
她給淩霄把了一下手腕的脈，發現除了有些虛弱之外，並無其他問題，心裏的石頭也算落了地。她替他解了全身的穴。
淩霄深吸一口氣，運轉了一下全身血脈經絡，才緩緩地坐起來，閉眼調息。
風芷淩見他沒有說話，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做著。
“羽凰。”淩霄突然開口了，“舅舅對不起你。”
風芷淩聽到這久違的正常的叫她的聲音，頓時千頭萬緒湧上心頭，她知道，淩霄終於清醒了，他已經擺脫了噬魂族的控製，回到了最初的正常狀態。
淩霄緩緩地睜開雙眼，仿佛過了許久，才幹啞著嗓子說道：“舅舅害你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