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自縛
第坤趁人不注意，悄悄地退到人群外。
風芷淩若有若無地瞥了一眼，假裝沒有發現。
“我可以在此保證，從此以後，魔界不再攪亂三界，為禍仙門。”風芷淩擲地有聲地說道。
“小妖女，你的保證，有何可信之處？”司徒非冷笑道。
“我會對所有魔界弟子下命令，從此遵守諾言，絕不攪亂三界，為禍仙門。不過，我想你們還是不會相信，所以，”風芷淩平靜地說道，“隻要你們把我帶回去，關押起來，魔界投鼠忌器，就不會輕易對仙門動手。”
“不可以！”人群外突然傳來淩霄的聲音。
原來第坤發現風芷淩出現而第坤卻不見了，於是偷偷找到了淩霄，弄醒了他。
淩霄醒來後，第一時間衝到風芷淩身邊，試圖阻止風芷淩。
“舅舅。”風芷淩的眼神裏泛著光，她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必須要有所犧牲，才能熄滅仙門的怒火、平息這場戰局。她一字一句問道，“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人？”
淩霄已經知道，她的連心咒應該解了。
可是她竟然會這樣問，又是為什麽？
淩霄抱著微弱的幻想，剖白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比我娘還重要嗎？”風芷淩繼續問道。她低下了頭苦笑了一聲。她不想這麽做，可是，她別無他法。
淩霄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問——他曾在無數個日子裏回想起他與淩瓏相依為命的那些的時光，回想起隨著他的成長，淩瓏從虯龍教的教主、一步步走到魔尊練明煊身邊，成為練明煊的妻子，成為魔界至尊的尊後，還生下了可愛的女兒練羽凰；盡管如此，他從未奢望過別的什麽，隻求守著她一輩子的幸福，便覺得心滿意足。
他曾在無數個夜裏幻想著如果淩瓏還活著該多好，他會看著她恣意的活著，有個愛她的男子，有幾個可愛的孩子，他會對她的每一個孩子都視如己出，疼他們就像疼她一樣。
可是每日幻想破滅，夢醒時分，他隻會陷入無盡的悲傷。
……她不會再回來了，她永遠的離開了，隨著天魔宮那場大火，連屍體都化成了灰燼；而她唯一的骨血，也因為自己的無能，被人奪走殺害。
他隱忍十二年，為的就是替她和她的孩子報仇。
他差一點就做到了，而差的那一點變數，正是因為她唯一的骨血——
他不禁想，羽兒是怎麽發現的？
難道她以為，我對她的感情，都是因為把她看成了她的娘親嗎？
……淩霄想到這裏，他激動地抿了抿嘴唇，顫聲道：“羽兒，我愛的人隻有你一個……”
“我隻有你了……”淩霄補充道。
所有仙門中人嘩然，嗤笑、嘲諷、謾罵，此起彼伏。
瀾淵不自覺地將手指蜷起。
*
——算是滿意的答案吧？
風芷淩避開了淩霄的眼神，道：“我知道你一心想要為我娘親報仇，可是，這麽多年你活在仇恨裏，可曾開心過？我娘親經死了，可我還活著。我不希望你，再因為仇恨，而將自己置身於危險和殺戮的境地。”
“如果你再繼續執行自己的複仇計劃，總有一天，悲劇會重演，而我，會死在你複仇的路上。”
“這是你想看到的嗎？”
這時，淩霄手中的扼魂鐧突然泛出難以察覺的黑霧，隨著淩霄的手掌爬上他手臂，最終蔓延至頭部和全身。
“不可能！”淩霄的表情突然變的凶惡，他大聲說道，“我不會讓你死，也不會放棄複仇，更不會讓你被仙門的人抓走！”
淩霄手持扼魂鐧，突然的憤怒讓仙門弟子如臨大敵，然而這就是這幾個月來淩霄的狀態——情緒變化無常，總是突如其來的暴怒。
當時風芷淩被連心咒控製，整個人是迷茫的狀態，分辯不出自己的真實思緒，也分辨不出別人的情緒變化，因此對淩霄的喜怒無常毫無察覺。
而此刻淩霄的情緒突變，讓她覺得不正常——淩霄雖說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卻也不至於如此情緒失控的。
“舅舅！”風芷淩用七絕綾將淩霄纏住，拽到了自己身邊。
“羽兒！”淩霄掙紮著想要逃脫，“你別阻止我！我不會放過仙門的任何一個人，我要他們全都死！”
風芷淩見到淩霄如同一頭瘋牛般想要殺入仙門弟子當中，當即給了他胸口一掌，定住了他，又飛速用右手的兩根手指點在他身體經脈穴位各處，隻聽見先是一串串類似筋脈斷裂的聲音，然後好像是有股強大的真氣從風芷淩閃電般流向淩霄身體的聲音，淩霄就像被*了一般，失力向後倒去。
風芷淩順手扶住了他：“對不起了，舅舅。”
風芷淩看了第坤一眼，後者已經被她一係列的動作驚呆——小主人，哦不，女尊，這是要大義滅親嗎？
他接受了風芷淩的示意，忙過去扶著淩霄，用內力弱化聲音傳遞道淩霄耳朵裏：“尊主，你怎麽樣？”
淩霄眼神裏露出茫然的失落，沒有回答。
——剛才第一次輕易被風芷淩打暈，是因為對她毫無防備；這一次是他沒有想到，羽兒竟然會對他下這種手。
*
“沒有想到，短短幾個月，妖女的功力竟然變得如此厲害。”仙門中有人說道。
“各位掌門，我剛才的建議，你們不妨認真考慮一下。”風芷淩調整了紊亂的氣息，撫平自己的表情，才終於又麵向仙門中人，開口說道，“你們也看到了，我在淩霄心裏的分量有多重。隻要你們把我囚禁起來，淩霄是不會向仙門動手的。”
淩霄瞪大了雙眼看著風芷淩。他對她的心意，難道隻是她用來交換的籌碼嗎？
“羽兒……你就，這麽恨舅舅嗎？你非要殘忍的離開我嗎？”他憤怒、失望，他以為她是因為連心咒的事情生氣，才如此說出如此刺痛他的話。
而這些看在仙門眼裏，倒讓他們多相信風芷淩一分。
風芷淩立即點了淩霄的啞穴——他的話不能再多了。
*
“……剛才我已經用真氣，封住了淩霄的修為，而且，也把我的七成真氣度給了他。”風芷淩繼續說道，“如果我不是自殺而是被人殺死，或者，如果有人想要取他性命，在麵臨切實的生死關頭之時，他的封印就會自動解除，而且會同時擁有我度給他的七成真氣，到時候，他應該會有足夠的能力自保。”
風芷淩的修為本已經和瀾淵、正常的淩霄都不相上下，如果淩霄再擁有她的七成真氣，那他豈止能夠自保？
瀾淵聽到這裏，心情越發的沉重。
為了護淩霄的性命，她竟不惜以自己為人質，用七成真氣為他加持。
淩霄卻如同被鎖靈鞭纏住了整顆心，越勒越緊。
——也就是說，如果羽兒自殺，我的封印就永遠無法解除，而我若想去仙門救她，她就以自殺相威脅，逼迫我不敢下手；為了保住她的性命，我隻能忍氣吞聲，不再對付仙門；
——如果是我自己找人假意攻擊我，我的封印也無法解除，因為隻有在遇到真實的生死危機才可以解除封印。
為了懲罰我，她寧願一生都被囚禁在仙門之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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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奇怪為什麽我的修為突然精進，要知道我在太乙門渾渾噩噩十幾年，一點修為都沒有。”風芷淩眼神放空，假裝*，不去與任何人的眼神對視，“其實，我不但修為進步極快，我傷愈能力極強，你們輕易殺不死我。——若是現在你們非要取淩霄的性命，我也絕不會同意，免不了大家又要大打一場，到時候，死的人更多。我相信你們也不想看到更多人做無謂的犧牲吧。”
“犧牲我一個，大家都相安無事，是最好的結局。”風芷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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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瀾淵沉默良久，開口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依你所說。從此仙魔之間不再起無謂的殺戮，也是眾仙門弟子的夙願。”
“不過，希望魔界再答應一個小要求，”這時閶吳門的傅一舟開口道，“神烏鼎和封仙卷，必須交給仙門保管。”
淩霄自然是不肯的，他看著風芷淩，希望她不要再答應他們。
“好。”風芷淩卻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說完，她從乾坤袖中拿出了兩件聖器——自從淩霄對她用了連心咒沒多久，淩霄就放心地將聖器交給了她，以便她隨時修煉——擲給了瀾淵。
“我答應有一天會把聖器給你，我做到了。”她想。
“練姑娘果然爽快。”傅一舟語氣中有些許讚歎之意，“既然如此，我們仙門也不應該再僵持，這就退出魔界附近。希望能如練姑娘所說，從此兩廂安好。”
傅一舟從乾坤袖中拿出了一根紅光的繩索，又道：“這是縛仙索，如果練姑娘不介意……”
風芷淩知道了傅一舟的意思。既然是心甘情願做囚徒，就應該心甘情願受縛，以免除聲音仙門弟子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