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修煉
十幾年來，她把魔界當成自己憎惡的仇敵，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自己竟住在了天魔宮，叫曾經的魔尊練明煊父親，叫當今魔界尊主舅舅。
換作從前，她一定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可饒恕的仙門叛徒。
可是，她從前認為的那個無惡不作的魔頭練明煊，現在對她隻有單純的關愛與溫情，還替她救了她大師兄；甚至他曾經之所以殺人作惡，都可能是因為被人陷害而造成。
自薊城回來，風芷淩修煉加倍的勤勉，每日除了睡覺和吃飯，她都在練功。
連對她大師兄的思念，也都淡忘了幾分。
淩霄見她如此瘋狂的修煉，心有不忍，勸她不要過於心急，以免根基不穩，心神渙散，走火入魔。
她哪裏聽得進去，隻覺得自己白白浪費了十幾年的大好光陰，恨不能一日內全給補回來。
這一日是四月十一，正是風芷淩的生日。
風芷淩上午在乘鸞殿的院子裏練功，淩霄已經將第一部魔經的心訣全部交給了她，剩下的就靠她自己領悟和多加練習了。
淩霄不知何時站在了乘鸞殿東側的屋簷上，背著太陽，靜靜地看風芷淩練功。
風芷淩正在練習以內丹之氣驅使七絕綾，白綾在她右手裏前刺、左右橫掃，都有模有樣了。可是一進入更難的招數，白綾就開始不聽話，在她手臂上繞來繞去，有時候還會不小心纏住自己，把自己裹成一個發著七彩光的蠶繭。
風芷淩練著練著，開始和白綾較勁，白綾越是難擺布，她越是咬牙切齒地反複嚐試，口中還念念有詞：“小白，你要是再敢纏我，我就把你剪成手絹！”
“七絕綾可不是隨意能剪開的。”
風芷淩被房頂上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你站那兒多久了？我怎麽毫無察覺？”
“小羽凰，我要是輕易被你察覺了，怎麽能屠得了太乙門，練得了扼魂鐧？”
淩霄從屋簷上落在院子裏，走到風芷淩身邊，左手一碰輕輕解開了又把風芷淩雙臂纏住的七絕綾，從身*住她的左右手，道：“七絕綾並不比普通兵刃，蠻力是沒有辦法讓它聽話的。起步時雙腳打開，站穩腳跟，”淩霄用左腳從後麵輕輕將她的左腳分開一些，“氣運丹田，凝神靜氣，然後，將你的真氣從丹田運至你的右手，白綾自然會隨著你的真氣變化而變化……別看我，腳步別亂動。”
風芷淩本來想趁淩霄不注意，乘機踩上淩霄幾腳，卻被淩霄從身後穩穩的卡住了雙腿——她幾乎完全沒有自主權，隻能隨著淩霄的動作前後左右的操控著手中的白綾。
“控製真氣的強弱變化，手中白綾的攻擊力也會跟著強弱變化。一味的猛力進攻，隻會讓你白白耗費真氣；太過小心翼翼，那麽你的攻擊力度也會綿軟無力，毫無殺傷性。你要時刻觀察對手，對手強攻，你可示弱；對手大意時，你便全力出擊，直擊對方的要害。任何的慌亂、焦急，隻會讓對手抓住進攻你的機會。”
風芷淩知道自己在淩霄手裏，不過是一隻螞蟻落在了大象手中，偷襲是一個可笑的壞主意。
她幹脆認真地聽淩霄的講解，全身心地感受淩霄給她輸送的真氣在她體內流動，隨著淩霄握著她手腕力度變化而變化，或收斂，或外放，周遊自如，而七絕綾就像是她身體的一部分，變得極其的聽話起來。
若不是淩霄將真氣輸送給她，兩人真氣相通，她絕不可能達到這種境界。
而這種操控自如的感覺，她竟有點迷戀上了。
——如果我一天，我能和淩霄一樣厲害……那我就能為師父和瀾音他們報仇，我就可以抓到韓深，查清當年仙魔大戰的前因後果……
可是，淩霄的修為程度，她就算是勤學苦練，又要多久才能達到呢？十年？二十年？還是更久？
“你又走神了。”淩霄在她耳邊說道。
“是，舅舅。”風芷淩趕緊收回思緒，改了稱呼——沒辦法，與他的實力天差地別，往後有求於他的地方還多著呢。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了，這就像猛獸捕捉獵物一樣，氣沉丹田，時刻凝神，趁其不備，攻其要害。若敵強我弱，則以弱示之，引君入甕，再一擊殺之。”
“嗯，還算是不錯。”淩霄讚道，他的聲音沉穩又溫和，卻好似沒有更多的情緒，“我們來試試更難的。”
淩霄抓著風芷淩的右手突然一甩力，將白綾脫手，擲向了空中，白綾瞬間彎彎曲曲地順勢飄開，隨著他們兩人手中的真氣走向而前後左右的刺、纏、帶、收。
淩霄道：“別走神，繼續運氣，試著用手中的真氣去控製七絕綾。”
淩霄說完，鬆開了她。
風芷淩覺得自己的身體突然一空，被抽走了什麽似的，手中的真氣陡然變弱，她心裏有一陣慌亂，但連忙凝住真氣，盡力控製白綾繼續按照她的意誌去運動，卻見白綾在空中左右飄動了幾下，便輕飄飄地落了下來，懸在了離地半尺的地方——她失敗了。
“為什麽？”她不解。
“隔空取物，已經很難，若想隔空控製自己的兵刃，則難上加難。不隻需要你和兵刃之間的熟悉和默契，也需要你有足夠強的內力修為。”淩霄道。
“你是說我兩樣都不具備？我偏不信我做不到。”風芷淩不甘失敗，便依照淩霄剛才提到的心法，將真氣重新匯聚手中，試圖將白綾隔空取起。
哪有那麽容易。
風芷淩努力了半個時辰，淩霄就那麽靜靜地站在一旁，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也不再插手，不再多說一句話。
終於，那白綾突然抬了抬頭，鈴鐺清脆作響，白綾直衝向天——“動了，動了！”風芷淩歡呼道，“舅舅，我成功了！”她看了一眼淩霄，眼神裏露出一絲求讚揚的意思。
淩霄看到風芷淩的眼神，頓了頓，笑道：“小羽凰，你進步很快。隻要有了成功的開始，接下來，就更容易了。——不過，剛才鈴鐺響了。”
風芷淩這才意識到，剛才淩霄在她身後和她一起操控七絕綾時，那鈴鐺安安靜靜，宛如不存在一般。
高手的境界，是此時的她遠遠不能企及的。
而她，卻因為一點點小小的成就就開始沾沾自喜。
“幹脆把這幾個鈴鐺卸了吧。”她鬱悶道。
淩霄看著她，道：“這三隻小鈴鐺可不是用來裝飾好看的。它們能用真氣催動發出特殊的聲音，攪亂對手的心神，是不可多得的好武器。你真要卸鈴鐺？”
“還是別了，我就是隨口說說。”風芷淩收回豎直立在半空的白綾，握住鈴鐺的那端，開始從頭練起。她相信，總有一天，那三個鈴鐺在她手裏也會乖乖聽話。
“羽凰，你認真起來的瘋狂勁兒，真是像極了你娘。”淩霄突然說道。
他見風芷淩又開始操練七絕綾，勸道：“好了，練了這麽久，你也累了，歇一下吧。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為你準備一頓豐盛的美食，今天中午，我陪你一起用膳。”
風芷淩如今再聽淩霄提起自己的爹娘，心裏也沒有那麽反感了，反而生出一絲好奇——究竟自己的親生娘親，是怎樣一個人？
“淩霄，你可有我娘的畫像？”她收起七絕綾係在腰間，走到淩霄身邊，那鈴鐺在她身旁發出叮叮當當的悅耳聲音。
“有。你想看？”淩霄問道。
“我長的很像她嗎？”風芷淩又問。
“像肯定是像的，不過也不算特別像，也就有五六分相似吧。”淩霄認真回答道，“不過，有些時候，你的一些語氣、動作，和你娘能有八九分相似。”
“你想看你娘的畫像，隨我來吧。本來我今天也是要帶你去看的。”淩霄說完，就示意風芷淩跟著他，兩人走出了乘鸞院。
風芷隨淩霄走到一個肅殺靜謐的院門口，一路上守衛很少，門口也隻站著兩個人，恭恭敬敬的跪迎著他們的尊主和小主人。
風芷淩抬頭看著門楣上寫的三個蚯蚓字，她半猜半認，道：“敏安殿？”
“姐姐小字阿敏。”淩霄道。
進了敏安殿，淩霄走向了正對門口的那間房，推開了房門。
這一間清冷的房子，裏麵擺設簡單，一套楠木桌椅，一張供桌，上麵擺著一個牌位，寫著：先姐淩瓏之位。靈台上方的牆上，掛著一幅女人的全身畫像，那人應該就是淩瓏了。
風芷淩仔細地看著那幅畫像。
淩瓏死了十三年了，畫像卻很新，畫中的她容顏正盛，穿著一身紫鍛繡金絲的交領長衫，係著鵝黃色帶暗紋的腰封，手中拿著一條長長的九節鞭，鞭子被甩向前方，就像要直直地刺向正盯著這幅畫像看的人。她眼神犀利卻不失嫵媚，目光如炬，嘴角看似無意地微微挑起，下巴小而尖，微微抬著，像俯視著腳底的眾生。
畫中人不怒自威，透著股令人逼仄的明豔動人和氣勢洶洶。
那眉眼，風芷淩與是有幾分相似；而那氣勢，卻是她萬萬沒有的。
當然她也不想有。
“為什麽我娘的靈位單獨設在這裏？曆任故去的魔尊，靈位不都在靈安堂嗎？”從敏安殿出來，風芷淩問道。
“姐姐不一樣。”淩霄道。
“為什麽不一樣？難道，是因為她不是尊主，而是尊後？不對啊。也有魔尊和尊後同在靈安堂的啊。”
“不是這個原因。”淩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