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取血
天隱閣練功房內室。
扼魂鐧被橫放於地麵上,冒著幽幽的黑氣。
藍城奕盤坐在地,正凝神施法,用真氣試探扼魂鐧的煞氣。扼魂鐧似乎故意與他作對,將他的真氣牢牢抵在外麵。藍城奕一向是個不服輸的人,心想這鐧居然如此抵抗,於是加了幾成功力,猛力打向扼魂鐧。誰知扼魂鐧將他發出的真氣全部吸收,他頓時覺得真氣一空,正覺得奇怪,扼魂鐧突然把吸收的真氣並夾帶著凶猛的煞氣,猛地向四周振出。他連忙收真氣護體,但是也被振的大咳一聲,吐出血來。
正在門外的柔夷聽見藍城奕的動靜,連忙去門口問道:“師父,你沒事吧?師父?”
叫了幾聲門無人應,柔夷內心焦急,便道:“師父,我進來啦!”
柔夷推門而入,看到藍城奕正凝神守氣,嘴角和地上都有血,扼魂鐧的幽光範圍更大了。
“別過來。”藍城奕連忙阻止欲走上前的柔夷。
這是柔夷第一次看到師父元氣大傷的樣子,她不敢大聲說話,內心不由地緊張起來。
此時正在丹藥房配草藥的鏡秋聽到了一點什麽聲音,突然停下動作,問道:“你們聽見什麽了嗎?”
風芷淩和泊煙都靜下來來聽。
鏡秋道:“好像是柔夷師姐叫師父的聲音。”
泊煙道:“柔夷師姐從來不會那麽慌亂的喊師父。”
風芷淩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要不我們過去看看?”
三個人放下手中的活計,循著剛才的聲音快步往練功房走去。練功房在另外一個四合院裏,與藥房所在的四合院並連著,之間有一個八卦石為機關門阻隔。外人隨意開門,可能會跌落懸崖。泊煙迅速拂過門閂上八卦圖的幾個卦位,進了練功房的院子,三人一齊走到練功房。
柔夷看到三個人匆忙跑過來,忙示意他們停下來別動。
風芷淩向內室看去,隻見藍城奕正在閉眼調息,地上放著那把刺過她的扼魂鐧。
風芷淩心中頓時一股寒意升起,瀾音師姐被鐧刺死的畫麵、太乙門中死於扼魂鐧下的眾人、自己瘋狂中殺死那麽多人的畫麵,一瞬間全部湧進心頭,她怔怔地向後退了兩步。
泊煙慢慢靠近內室,輕聲問道:“師姐,師父怎麽了?”
鏡秋有點擔憂地問:“師父好像受傷了?是誰打傷了師父?”
柔夷搖了搖頭,臉色不大好看。
過了一會,藍城奕慢慢掙開雙眼,歎道:“淩霄竟然,用扼魂鐧煉化了噬魂族。這把鐧……竟能吸收我的真氣。”
藍城奕心道:“剛才我用內丹抵抗扼魂鐧的煞氣,它竟然能主動吸收我的真氣,又將吸進去的真氣連帶著自身的煞氣突然釋放,將我振傷。幸好我沒用全部真氣,否則估計要躺上十天半個月了。”
柔夷奇道:“竟然能吸收師父的真氣嗎?那不是跟活物一般?怎麽會這樣?”
這時扼魂鐧的周身的幽光慢慢收斂,回複到原來的樣子。
藍城奕搖搖頭,沉聲道:“扼魂鐧,已經徹底魔化了。”
柔夷見煞氣收斂,慢慢走近藍城奕身邊,問道:“師父現在覺得如何?”
藍城奕擦擦嘴角的血,他很少受傷,如此狼狽的一麵被幾位弟子看到,覺得顏麵有點受損,便掩飾的輕鬆笑道:“放心,我沒事,靜心調養半日即可無恙。泊煙,鏡秋,別害怕,當今世上,還沒有幾個人能單憑一己之力就打傷你們師父的。”
泊煙和鏡秋也走到內室,鏡秋聽師父說沒事,抹了抹額頭,也笑道:“師父修為極高,自然不會被人打傷,我剛才就是、就是看到師父吐血,有點嚇到了,胡說的。”
“好了,你們看也看了,就都先出去吧。”瀾淵對他們揮揮手,又向外室喊了一聲:“瀾汐,你過來。”
柔夷雖然還是放心不下,但也隻能遵師命和泊煙、鏡秋離開。
風芷淩怔怔的走近內室,藍城奕道:“把門關上。過來,坐這兒。”
風芷淩在藍城奕旁邊盤坐,目光似乎刻意避開那把扼魂鐧,側身問道:“您找我有什麽事?”
藍城奕不動聲色地調順了一下內息,道:“當日,我親眼看到你把扼魂鐧從自己身上振開,而且也沒有留下任何傷口。你可知原因?”
風芷淩愣了愣,淡淡地回道:“大概是有魔丹護體吧。那日,我被魔丹控製心神時,好像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告訴我,魔丹可以護我不死。我現在想想,那大概是淩瓏曾經對我說過的話。”
藍城奕思索片刻,道:“也許是。所以,我想試試看到底是不是這個原因。”
風芷淩眉頭一抬:“怎麽試?”
藍城奕指指風芷淩:“你來試。”
“我怎麽試?”難道,要用這扼魂鐧再刺穿我一下?
藍城奕沒有說話,隻是眨了眨眼,露出一副“你說呢”的表情。
風芷淩見他不說話,看了他片刻,深吸一口氣,有一絲失落地道:“反正我的命也是你救的,你想什麽時候拿去用都可以。隻不過你試這個的意義何在?”
藍城奕一如往常的輕鬆道:“你也看到了,扼魂鐧現在煞氣極重,它一旦雙鐧合一,連你師父、你大師兄都對付不了。所以,如果不找到克製它的方法,以後必定會貽禍無窮。”
“你是想看失去魔丹的我,還能不能克製扼魂鐧?”風芷淩覺得不大可能,但也理解了他的用心。
“是的。如果扼魂鐧還是傷不了你,說明能克它的,不止是魔丹,可能還有你身上的其它東西;相反,如果扼魂鐧能傷你,那麽天底下就隻有你的魔丹能克它了。”藍城奕用他那滿含風情的眉眼盯著風芷淩,直看得風芷淩心裏發毛。
風芷淩低下頭,正要說什麽,卻聽見藍城奕不自然的輕咳了幾聲,連忙去幫他拍拍後背。
藍城奕笑道:“小家夥,我沒事。”
風芷淩見他的臉色不太好,道:“其實你受的內傷不輕吧?隻是不想讓大家擔心,才說的那麽輕鬆。”
藍城奕一向不喜向人吐露真情,隻道:“真的沒事。你可願意再試試扼魂鐧?”
風芷淩盯著那把扼魂鐧,雙手拳頭不由自主的攥緊,所有恨與痛漸漸聚集在心頭,指甲嵌入了肉中也渾然不覺。片刻,她好像終於下定了赴死的決心一般,說道:“我願意。不過,請藍仙師刺準一點。”
藍城奕看著風芷淩閉上了雙眼,長長的睫毛不自覺的跳動著,他嘴角溢出一絲笑容。他拿起扼魂鐧,刺向風芷淩心髒。
風芷淩隻覺得心口一痛,冰冷的鐧紮在她的皮膚上,輕輕轉動了一下。她正準備承受接下來更大的疼痛,卻發現力道不再深入,反而從她心口移開了。
等了一會沒見下一步動靜,她睜開眼,卻見藍城奕正盯著鐧的尖部細細地看,上麵有她胸口的一點紅血。她右手摸了摸心口,指尖沾到了一點血跡。
那血跡在鐧的尖部溢出紅色的光,漸漸蔓延到鐧身一小塊區域,尖部區域的黑氣居然被掩蓋了。
藍城奕用法力試探片刻,臉色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風芷淩不明白藍城奕到底是什麽意思,問道:“怎麽了?”
藍城奕看了看風芷淩,笑道:“你可真及塊奇寶啊,小家夥。——你看到這些黑氣了嗎?”藍城邑指了指鐧尖,道:“一碰到你的血,就收斂起來了。你知道說明什麽嗎?”
風芷淩仔細看了看,終於懂了:“您是說,我的血可以抑製扼魂鐧?也就是說,那天我能被鐧刺中而無傷,是因為這個?”
藍城奕解釋道:“不全是。據我猜測,扼魂鐧雖然怕你的血,不至於取你性命,但是魔丹才是真正讓你被鐧刺傷後快速複原的原因。”
風芷淩點點頭,旋即微怒道:“藍仙師為何戲弄我?我剛才以為……”
“你以為我會向淩霄那樣,刺你一鐧?”藍城奕哈哈大笑,“其實你要真是個無惡不作的壞人,我指不定真會那麽做的。可你不是。而且,我好不容易把你救活,怎麽舍得隨便讓你死?”
風芷淩聽了這話,心中生起一絲感動,接著問道:“您早就猜到扼魂鐧傷不了我的,是嗎?”
藍城奕道:“這個我可真的不知道,我隻是有點懷疑,就抱著試試的心態看看。沒有十足的把握,我都不可能拿你的命來嚐試的。”
不管這把鐧到底會不會刺死自己,風芷淩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打算。藍城奕雖然有時候不太正經,但剛才的話,讓她感到一種久違的溫暖。
扼魂鐧的血液慢慢凝幹,血液的紅光開始淡下來。大約半炷香後,黑氣重新彌漫了鐧尖。
“血液一旦幹涸,抑製會慢慢失效。”藍城奕若有所思。
風芷淩點點頭。
藍城奕起身,把鐧放到牆邊的幾案上,說道:“不過,如果讓人知道你的血可以抑製扼魂鐧的煞氣,真不知道算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風芷淩不假思索地說道:“自然是好消息啊。”
藍城奕回到風芷淩身邊坐下,問她:“淩霄現在手上還有一把鐧,對於他而言,一旦他知道扼魂鐧對你無用,你說,他會怎麽辦?自然是想方設法把你除掉。對於仙界而言,你的血是寶,他們倒不會殺你,可是一旦仙魔再戰,他們就需要你身上的血來遏製扼魂鐧的煞氣,到時候,你說你的血要多少才夠用?畢竟它留出體外後效果會慢慢失效,你總不能一直把鐧插在自己身上吧。”
風芷淩聽藍城奕分析一番,雖然並不完全同意他的話,但也覺得有一點道理。
“而且,淩霄他那天可是親手拿鐧刺了你,應該已經發現扼魂鐧在你這裏有異常,現在肯定已經在想著怎麽要你的命了。”藍城奕補充說,“你那個舅舅,恐怕根本是個六親不認的魔頭。”
藍城奕此人,說話從來不知道避諱,最會挑別人不愛聽的話說,放佛往別人傷口撒鹽會讓他比較快樂。
“他不是我舅舅。”風芷淩否認。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你自己修習仙法,等見到淩霄的時候,你就把另外一把扼魂鐧也搶回來,省得他先對你下手。”藍城奕話鋒一轉,居然又繞到了勸風芷淩修習仙法的話題上,“隻要你的法力比他強,他就殺不了你,說不定你還能替仙界除去這一大禍害,為你的師父師兄們報仇。”
“您說的容易。想要修煉仙法到能打敗他的程度,豈是一朝一夕功夫?我練上二十年也未必可以,更何況這二十年內他就不會進步嗎?”風芷淩訕訕道。
藍城奕拍拍她的肩,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道:“你可知我是誰?當年仙界唯一能勝我一籌的,就是你師父息鶴庭。現在那個老家夥已經駕鶴西去,仙界大概也無人在我之上了。如若你拜我為師,不出十年,我一定讓你成為仙界第二。”
風芷淩聽他吹的越發沒了邊際,便撥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輕笑道:“藍仙師,您既然這麽厲害,為何當時太乙門遇難時,卻未曾出手相救?還有,雖然我師父仙去,太乙門還有我大師兄。我大師兄能繼任掌門,就是因為他不但品行天下無雙,仙法也是當今首屈一指的。如果不是因為替我壓製魔丹而受傷,太乙門根本不可能敗在淩霄手中。”
藍城奕聽她這麽一說,並未生氣,依舊厚著臉皮道:“誰要跟賀瀾淵那小子比品行了?要說仙法,他確實不差,不過,也未必就贏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