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我要做什麽
“他們是什麽樣的人？”洛辭知道自己不該問，因為這必定是一個不太愉快的故事，但她還是問了。
那少年回話的時候，語氣相當平靜，就仿佛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而他就是廟中高高在上的佛，無悲無喜！
所有人都知道那家人是著名的大善人，甚至那裏出來的孩子都很善良，但實際上呢？不管是男主人還是女主人，對孩童都有一種變態的執念。他們收養的所有孩子，都由下人集體照顧，雖說不是事事上心，但總出不了什麽意外，衣食富足。
可是，然後呢？
院子裏長得好看的孩子漸漸的都不見了，長相一般的就留下來做些粗活，日複一日的在他們耳邊說東家的善良。
他被帶走的時候，不過七歲，也不知道隨了誰，他那張臉精致的就像個女娃娃，男女主人都很喜歡他，帶到身邊親自教導。
他們說，滴水之恩就應湧泉相報！
他們說，你這具小身體，簡直就是寶藏！
他們說，你忍不住讓人想要疼惜！
小小的孩子知道什麽呢？於是他就以為自己是最幸運的那一個，就以為自己真的有了父母。
那天晚上，他和“爹娘”一起睡的，他們將他的衣服全部脫光，一起給他洗澡，還“檢查身體”。
八歲生日那年，“爹娘”說要給他準備一個驚喜，讓他乖乖待在房間裏，不要出門。
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是不同的，犯了錯也能被原諒，於是他出門了。
幸運的是，他沒有被人發現。
不幸的是，他聽到下人們聊天了！
不！也許這才是最大的幸運！
孌童！
那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匯！
他悄悄跑到書房，趁下人不注意就溜了進去，在書架的底部，他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男男女女的糾纏中，還有很多是成年男子和少兒的。
那一瞬間，他的天塌了！
他回到房間的時候，下人剛好在到處找他，他笑嘻嘻的說，看到一隻貓兒，極其可愛。
下人們並沒有苛責他，隻是要給他沐浴更衣。
最後穿在他身上的“衣服”，隻是一層黑紗。
“這都是夫人精心準備的，小少爺穿上可真合適。”說這話的時候，下人也是笑嘻嘻的，趁機也摸上幾把。
反倒是旁邊的粗使丫頭有些不忍心，但終究什麽都沒有說，將房間其他能穿的衣服都拿走了。
“姐姐！”
就在那丫頭踏出門的前一瞬間，他開口了，語調並不是吊兒郎當的，反倒是有一些認真。
他並沒有說其他的話，但也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麽觸動了那丫頭，不經意間，她懷中一件中衣滑落在地！
其他下人是已經出了門的，所以除了他，沒有人看到！
房間門被關上，並沒有上鎖，這是最值得慶幸的事了！
他就裹著那件中衣跑出門，一路上盡是從花園、雜草、狗洞等地方跑的，好在，他跑出去了！
八歲的少年，就在生日那一天離開“家”，他什麽都不會，甚至大字都不認識幾個，城裏什麽最多呢？
乞丐！
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裏來，他也不敢說，要知道那家人可正在重金尋找“丟失的孩子”。
“你應當恨我的！”洛辭有些震驚，但麵上卻並不是特別明顯。
“以前是這麽認為的，也恨過。”少年笑了笑：“但是有一天，突然就聽說你的消息了，原想報複，但卻慢慢的不怪你了。”
“為什麽？”洛辭可不覺得是因為自己在江湖上的名聲。
“沒有你，我早就死了啊！”少年歎息一般的說：“我這麽怕死的人啊！”
“你想要做什麽？”洛辭也不追究，直接問起另一件事：“殺了他們？”
“這是自然！”
不過一句話，洛辭卻瞬間懂了，這少年八成還是撒謊了，他說的自己及時逃脫，恐怕都是假的，不然不會恨得這般透徹。但是洛辭還是什麽都沒說，繼續問道：“然後呢？”
“然後.……”
少年還沒說出口，就被洛辭打斷了：“殺了我嗎？”
少年眼睛瞬間眯起：“還真是騙不過你啊！”
“我可以留下你。”洛辭無視少年詫異的目光：“但是你要幫我做事，當然，隻要你覺得你有能力殺了我的時候，隨時都可以！”
“你憑什麽覺得我殺不了你？”少年有些不甘心。
“我沒覺得你殺不了我，隻是覺得.……”洛辭站起身，直直的看著少年的眼睛：“隻是憑現在的你，進不了我的身！”
不等少年說什麽，洛辭抬步就朝外走：“從今天開始，你就叫餘！還有，你不姓蘇！”
多餘？餘孽？
少年並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麽意思，但他並不反對，左右，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我要去哪裏呢？做什麽？”餘開口問到。
“成衣店是缺人的，但不缺廢物！”
洛辭走了，餘看了看那滿桌的佳肴，也不知道為什麽，眼淚突然就控製不住了，他狠狠地擦了一把淚，然後坐在桌邊開始狂吃。
“我安全了！我安全了！”
他在往嘴裏塞東西的時候，還不清的嗚咽著說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拒絕的間隙，他還抹一把淚水，這一幕，讓上樓打算收拾房間的小二下了一跳，但他沒有出聲，隻是默默轉身走了。
另一邊，洛辭走在大街上，突然感覺有些煩悶，這個季節，明明溫度早就已經降下來了，但她卻十分燥熱。
這樣的心緒不寧，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她還是回了成衣店，提筆寫了一封書信讓人送到祁連山，她不確定蘇艮是不是在那裏，但這封信，隻能送往祁連山。因為就算蘇艮不來，總有人會替她解決這件事。
“主子！”
洛辭剛剛讓手下送走信，老三就來了，他手中拿著一件黑色的衣服，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子血腥味。洛辭的神經瞬間就緊繃了。
她認得的，這是奕郢的衣服！
他不是在京城嗎？
“今日送到店裏的，小二還以為是顧客拉下的包袱，打開一看帶血，於是就送到我這了！”
“這麽大的血腥味，竟然都沒有聞到嗎？”洛辭並不是怪小二，隻是覺得奇怪。
“包袱裏放了很多香料，味道雜亂，都壓著的！”
洛辭接過那件衣服，仔細的看了看，上邊根本沒有任何可疑標記，但這絕不會是奕郢自己送來的，他有很多求救方式，還不至於選擇最笨的一種。
“人呢？”
“根本不知道誰留下的，今天人很多！”
“召集所有人，查！”洛辭扔下那件衣服，正準備往外走，突然就想到一件事：“把餘帶過來！”
這句話自然是說給暗衛聽得，老三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臉上一點意外的深色都沒有，畢竟洛辭本身就是最大的謎了，她身邊出現什麽都不奇怪。
“餘是個乞丐，應該有法子，你帶著他找！”
剛剛離開客棧沒多久，洛辭就又回來了，這時候那個房間已經沒人了，也不知道餘去了哪裏，洛辭也不關心，暗衛總是有辦法找到他的，又或者他已經自己去成衣店了。
洛辭直接給掌櫃的扔了一錠金子，什麽都沒說，就上樓了，這次去的並不是剛剛的房間，而是這個客棧中最特殊的一間。
南塢誰不知道，這家客棧中，就隻有這個房間最神秘，想要見老板，就必須在這個房間中等待，隻有出得起錢的人才能進去，最關鍵的是，就算進去了，老板還不一定來見你。
但是如果這個人是洛辭的話.……
不到半個時辰，姬堂就騎著馬屁顛屁顛的來了。
“阿尾姑娘，你什麽時候來的南塢？找我可是有要緊事？”
“幫我查！”洛辭簡單的將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就直接說出自己的要求。
但姬堂卻皺起了眉：“能讓黑無常栽跟頭的，可不是一般人啊！”
“何止！”洛辭鄙視的說：“你們南塢可是臥虎藏龍，連我都差點栽跟頭呢！”
姬堂一直以為，那種武林中變態的存在隻在北燕有，其中最厲害的就要數阿尾了，但是如今，居然有人能讓她栽跟頭？這已經不是簡單地個人問題了，身為儲君，姬堂很有必要將這件事查清楚。
“可有什麽其他線索？”
“奕郢是跟蹤藺晨安身邊那個影子的，影子又是再查藺采兒身邊的大丫頭琿春，是東陳人。”
也就是說，東陳人很有可能潛入了南塢？姬堂更加重視這件事了，琿春能在大齊做那麽多事，還沒有被懷疑，指不定南塢也有這樣的存在，隻是不知道，東陳到底想要做什麽。
“當務之急，是確定究竟是誰傷了奕郢，影子？還是琿春？”姬堂幾乎是在瞬間就抓住問題的重點。
其實這個問題洛辭想了一路，卻沒有任何答案，甚至不知道那人將血衣送到成衣店的目的。
這算是警告嗎？
想到這個可能性，洛辭和姬堂對視一眼！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證明這件事已經觸及到某一方的利益了，而在整個南塢，最讓人不解的就是姬婭的身世，難道還跟這件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