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墨家拈雲扇
長安的夜,繁華落幕,寂寞無風,這個時候,若是走在東市坊街中,感受到這清月的寂寥和深秋的涼意,會讓人冷的發抖,不禁縮緊脖子。
往往,那些精明的以一個攤鋪支撐一家子生計的小販,很喜歡這樣的季節,因為隻有這個時候,才會有更多的人照顧他們微薄的生意。
“老板,一碗餛飩。”
“好嘞,公子。”老板很熱情,這種在如此寒冷的秋夜也不會縮減半分的熱情,讓沐寒覺得頗為溫暖。
“再來一碗吧。”沐寒看著忙碌的老板,突然來了一句。
“公子您一個人吃不了兩碗吧,咱家這餛飩量可足著呢。”
“請你的。”
老板將餛飩端給自己和沐寒,二人就著深夜的清冷與孤寂,越吃越暖和,直到吃完臨走時,沐寒還不忘多付了老板幾個銅板。
“看在你請我一碗熱餛飩的份上……”老板背對著走去的沐寒,大聲說道:“可以給你一句忠告。”
“什麽。”沐寒停下來。
“花翊衛你碰不得,覓花樓的事你也沾染不得,就此住手吧。”
“我若是不呢?”沐寒歎了口氣,他覺得很無奈,真是這大長安一個賣餛飩的竟然都是覓花樓的眼線。
沐寒想繼續質問,可是回過頭去,卻發現十分詭譎的一幕,那賣餛飩的人不見了,餛飩攤也消失了,空曠的街道隻有滿地黃葉和蜷縮在角落的貓。
他摸了摸肚子,繼續向羽林衛的軍營走去。
不可思議。
腹中暖洋洋的,的確是吃下了一碗熱餛飩啊。
從踏入長安城的那天,沐寒就對這座古城充滿了好奇,這城中的物,城裏的人,與外界大不相同。
古老的暗夜部族源遠流長,可是自從那個狼王解君拓死在了長安城,整個部族似乎人間蒸發,而這次的魔王羅煞曆經千年的死寂,卷土重來,勢必在暗示著什麽。
覓花樓,這個權力大到通天的地方,究竟是什麽的所在?沐寒想著入了神,他幾乎快要忘記來這裏的初衷了。
他孤獨的走著,周圍漸漸地人多了起來,天兒也漸漸暖了起來,亮堂起來。
軍營門前大道兩旁的雜草覆上了一層厚厚的霜,這讓沐寒不禁覺得似乎是冬天快要來了。
大步躍入,操練的號子聲響徹雲天,蘇承陌又是那個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斜躺在高台的椅子上。
沐寒腳下使力,離高台尚有幾丈的距離,他便如風如雲,飄飛而上高台,在外人看起來倒是有些像在空中行走一樣。
“喂,大早上沒睡醒啊。”沐寒走上前,看到蘇承陌眼睛閉著,就推了推。
“哪有,隻是……”
“什麽?”沐寒剛問完,心中就想到了什麽,一副擔憂的神色,看著蘇承陌,他隻得祈禱,千萬可別跟他想的一樣。
“李茗蘭……被帶走了。”
蘇承陌坐起來,捂著自己腦袋,他一想到昨夜覓花樓那個域境高手,就頭疼。
當蘇承陌保護著李茗蘭來到戒備森嚴的羽林軍營,千人之中,那四大婢女的小荷輕鬆便進了來,然後隻是拂手一推,蘇承陌就被釘在牆上,一直眼睜睜看著小荷把李茗蘭帶走,自己卻無計可施。
“你說你,天天吹噓自己以至武道巔峰,誰都打不過。”沐寒靠在一邊的柱子上,心裏已經開始琢磨接下來的事了。
“域境高手啊大哥,你行你去啊。”
“區區域境,你等著瞧。”沐寒把右手攤出來,恍然間,昨夜那個花翊衛上官清的白扇出現於手上。
看到扇子,蘇承陌陡然站起來,即便他清楚沐寒的實力在域境之上,但若不是親眼看到蘇承陌化出這把扇子,他還是不會相信沐寒是域境高手。
域境是天下極少數人才能修煉到的境界,對於人類而言,靈竅是每個人通往修煉之路的大門,但是這修煉之路的終點,便是域境。域境高手,可以以靈魂進入域,域是區別於此方世界的另一片天地,時間相同但在那裏,空無一物,有的隻是域境高手所設的禁製和封印,域境高手可以在自己的域裏麵隨意構造屬於自己的天地,當然術力越強修為越高,域境裏麵的範圍也就越大。
他們能以靈魂和神識自由進入域
,在屬於自己的域境之中,他們可以將任意物體以奇術引導進去,不論是兵器,或者猛獸。吐蕃國師赫海邪刀就在自己的域境放了一把長有數丈的大刀,那也是天地之間最強的魔刀,一出必見血。
“你是域境高手,那你跟覓花樓四大婢女比,誰厲害。”蘇承陌附刀到沐寒身旁。
“不知道,也許過兩天就知道了。”沐寒心裏已有了計策,既然覓花樓的人這次技高一籌,弄走了李茗蘭,那就暫且不去管她,畢竟這件事主要還是因羅煞而起。
“報……”一個羽林衛小跑過來,拱手跪在高台之下。
此人身穿灰黑色羽林軍服,這是暗哨普遍製服,所以他來應該是報告什麽要緊事。
“怎麽了?”蘇承陌問。
“大理寺少卿上官墨來了。”
“……行,知道了。”蘇承陌讓暗哨回去。
上官墨平日裏一副書生氣,不參與朝臣背後的算計鬥爭,他把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推敲審案之上,以至於幾乎所有大臣都覺得他是一個相貌英俊的書呆子。
“走吧,看看少卿大人給我們帶來了什麽消息。”
蘇承陌與沐寒前往議事廳。
這次上官墨穿著普通衣服,也沒有帶屬官隨從,令人有些費解,很難揣測他來此目的為何。
“上次永巷一別,羅煞一案暫時被擱置了下來,但你我都知道,查不出真相,便不算結束。”上官墨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蘇承陌。
蘇承陌聽了這番話,隻是覺得上官墨是一個專心查案的老實人,可在沐寒看來,上官墨的話裏卻還有別的意思。
“不知上官大人查到什麽蛛絲馬跡了。”蘇承陌明知故問,他跟沐寒昨夜剛剛偷襲了大理寺府衙,現在卻坐在這裏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上官墨是比蘇承陌大上幾歲的,所以城府自然不是與蘇承陌那種小孩子相提並論的,自始至終他都把自己置身事外,扮演著局外人的角色,如此,他才可以看清楚整件事的態勢。
“因為宮裏麵那位和覓花樓有著某種關係,所以明麵上我不能開罪花翊衛。”上官墨口中的“那位”自然是皇帝陛下了,他將目光對著沐寒,繼續道:“不過我自己卻很想查個明白,所以今日到這裏……就是想問問沐公子,有何良策?”
沐寒笑了笑,“我能有什麽計策?”
“花翊衛的拈雲扇是不俗的兵器,殺傷力極大,也是花翊衛防身之根本,你拿了上官清的拈雲扇,她定會回來找你。”
沐寒如何也沒想到,眼前這個書生模樣的文官,竟然把所有的事都了然於心,連他拿了上官清的扇子都知道。如此想來,昨夜大理寺裏沒有一個府兵,說不定就是上官墨布下的局。
“可以啊。”既然上官墨也知道了所有事情,那隱瞞下去也沒什麽意義,沐寒再次拿出扇子,端詳起來。
“所有花翊衛隨身佩戴拈雲扇,這是覓花樓五層中一個叫炬心的人打造出的一批武器。”
聽上官墨提到炬心,蘇承陌似乎想起了什麽,“炬心?我聽爺爺講過這個人,他似乎是墨家的傳人啊。”
“是的,墨家機關術天下無雙,雖然後世隱沒,但這無雙的技藝還是在少數墨家傳人手裏保存了下來。”上官墨眼睛看著沐寒手裏的扇子,道:“炬心打造的這些扇子叫拈雲扇,開扇如雲出,閉扇如雲隱,扇麵是古法傳承下來的雲錦製作的,遇水不濕,遇火不燃,而扇骨則是天外之石所製,薄如蟬翼,打開扇子,扇骨與扇麵相連,可做暗器擲出。合上扇子,九片扇骨歸一,變成短劍,藏於手間,殺人無形。”
蘇承陌和沐寒在一旁都聽呆了,原來這花翊衛的扇子這麽厲害,怪不得沐寒拿走那個花翊衛的扇子時,那個姑娘顯得很是著急。
聽上官墨說完,沐寒伸出手將扇子打開,果然,精致的扇麵上除了有山水佳色以外,讓人能十分清楚的嗅到一絲殺意。看著拈雲扇那一片片鋒利無比的扇骨,沐寒真想用手摸一下。
這扇子是花翊衛作為防身和攻擊的根本,那上官清丟了扇子,必定會回來找沐寒要,那便如沐寒所想,待兩日後,上官清來了,就將她綁起來,要麽套出真相,要麽就用她引羅煞出來。
兩日後有風無月,正和永巷發生慘案的那夜一樣。沐寒一直認為,羅煞的出現與月隱有必然的聯係,所以下一次陰天就是兩日後的夜裏,羅煞估計還會出現。
“明人不說暗話,沐公子想怎麽做?”
“兩日後傍晚,上官大人來軍營就知道了。”
沐寒合上扇子,手一抖,那拈雲扇便消失了。
上官墨假裝品著茶,眼睛卻在偷窺沐寒的一舉一動,觀察著沐寒如何將扇子拿出來又放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