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鬼神珠
棺材裏躺著一個幹瘦的人體,眉眼深陷臉頰黑瘦,半人不鬼的樣子。他皮瘦包骨,額頭有第三隻眼睛,裏麵鑲嵌著黑色的寶石。向下看去,他身上的肋骨處上長著兩排整齊的腮絡,與‘惑’身上那用來呼吸的腮絡一般。
更奇特的是,他的手掌和腳掌都接連在一起,就像鴨鵝的腳蹼。
涼玉覺得這棺材裏的人有點眼熟,像狐嬰又不似狐嬰。
不由湊近仔細瞧了一番。就在這時,棺材裏的怪物人突然睜開了眼睛,嚇得涼玉差點原地高蹦。
他啞叫一聲,用力拍拍自己的胸脯壓驚。
這怪物人身上皮肉的緊貼,幹瘦顯得那黑瞳大得似是動物。它的瞳孔緊緊盯著涼玉,似乎沒有神智。
涼玉呆楞地站在原地,不確定這怪物是否活著。
等了一會兒,發現這棺材裏的怪物人除了睜開眼睛外,並沒有其他動作。
涼玉忍不住手賤去碰他,手剛伸到這怪物人的皮膚之時。他就被棺材裏的扣住了。他沒來的及反抗,怪物人將他猛地一拉,張開幹焦的嘴巴,一口咬上了他光潔的脖頸。貪婪地吸取著他的血液。
涼玉抵住棺材,想要用力掙紮開,卻直接把這怪物人從棺材裏帶了出來,怪物人如一隻纏人的惡妖,緊緊抱著涼玉,不停在他脖頸上吸取血液。
涼玉眼前一紅一暗,有些失血過多,手附上這怪物人的身子,無力地扯開它,覺得自己要被吸幹了。
不知過了多久,怪物沒有再吸取涼玉血液,而是用舌頭舔起了他脖子上的傷口。
舌頭濕滑,滾燙。
被一個怪物舔舐,這感覺實在不好,涼玉被惡心到了,扯不開這怪物,就隻能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不讓它舔舐。
怪物人舔不到血,幹瘦的身子放開了涼玉。
涼玉這時候頭昏腦脹,一時半會起不了身,隻能老實地坐在原地和它對峙著。
怪物人站在涼玉麵前,原本幹瘦的身子似乎變得圓潤了一點,但整體還是黑瘦的模樣。
它沒有再襲擊涼玉,而是轉身顫顫巍巍地走回那棺材,爬了進去。把那棺材當作自己的睡床,安詳地躺了下去。看的涼玉睜目結舌。
都說好奇害死貓,涼玉在地上自惱了好一會兒,想要起身離開這鬼地方。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和剛才朱庚子一樣,喝醉了似的。
這時地表一陣劇烈動蕩,從地表傳來一聲巨獸的哀鳴,震得人心慌。
怪物人額頭上的黑色寶石,愈變愈紅,如惡鬼張開了第三隻眼睛。
它身下棺材上的圖騰鮮紅,如同心髒上鮮活的脈絡,紅光閃爍,時隱時暗。
地底的石洞在依舊劇烈地顫動,惑的哀鳴直上雲霄。涼玉閉上耳朵,覺得自己的耳膜要暴裂了。在這震耳的轟鳴中,他竟然聽到了人的叫聲。
涼玉詫異地抬眼一看,隻見那些石壁的暗孔處,竟然埋伏著不少修士。有些人被移動的山石推入了岩漿之中,有些人被掉落的大石砸死。
隨著石壁底部的岩漿不斷下退,石璧上升,石洞以棺材為中心形成了一個的環形深淵。
大概一刻鍾的時間過去。石洞裏劇烈震動才停止,周圍一片亮敞。石棺居於環形石壁的中間。
涼玉匍匐在地表無法動彈。他看見,從岩漿下漫出一個如巨石隕坑般的龐然大物,竟是一隻巨型“惑”。
這惑和他書裏見到那隻惑有些不一樣,他書裏的那隻惑,鱗片是赤紅色的,隻有三人高。
而這一隻是純白色的,卻有一個山包大小。他想起他家門口的螞蟻,工蟻是赤蟲,而蟻後是巨型的白蟲。若他沒有猜錯的話,這一隻是就是惑的母胎。
惑的母胎周圍環繞著天塹般暗無深底的罅隙,使得人無法靠近,罅隙的底部是深不見底的岩壁。
惑站起了身子,在它的身下,有一個巨大的石門。石門花紋詭異華麗。像是一隻卷羽而歸的巨鳥。
石門漸漸打開,其中混沌一片。
石門打開之時,一道金光從中閃出。懸浮在上空,涼玉仔細一看,是一顆金珠。
金珠一現,那些潛藏在暗處的人同時出動,目標都是這顆珠子。這一數,竟有數十名修士。黑衣,白衣,紅衣,刀光劍影搶得天昏地暗。
涼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知道這些修士搶的金珠一定是個絕世寶物,他不敢輕舉妄動。因為貧血,隻能盡量將自己慢慢地挪到隱蔽之處。
就在那些修士們互相爭奪這金珠之時,朱庚子也出現在他的視線。
他站在高處,鬢發微亂,似乎是離開中途趕回來的。
朱庚子到此處後,並沒有一齊上去哄搶,隻是淡淡地俯視著這些人,對這金珠施了個咒術。
速度最快的黑衣修士是個女人,她身段修長,手腳迅猛。就在她快要抓住金珠之時,金珠躲開她的襲擊,飛竄到朱庚子的身旁,像是有嗅覺似的,不停地在他身邊打量。尤其是他那被割開的手腕處。
朱庚子將手掌攤開,金珠飛到他的手腕的傷口處左右遊離。那傷口是朱庚子之前放血給怪物人時劃開的。
朱庚子露出誌在必得的笑容。金珠確認了什麽之後,在朱庚子周身欣喜地繞了一圈。當它正準備落在朱庚子手裏之時,一陣微風撫過,風的方向來自涼玉這邊。
金珠聞到風中的血腥味,一陣顫抖,‘唰’地一下飛竄到涼玉的身旁。在他的脖子的傷口處歡快地圍繞著。
朱庚子見到手的金珠飛了,瞳孔一縮,追著金珠來到涼玉身旁,他長手一伸就要來奪金珠。被其他的黑衣修士上前攔下。
涼玉護住自己的脖子,不知道這金珠抽了什麽瘋,別人搶它搶不到,它卻一個勁往他這邊撞。
在朱庚子和黑衣修士們纏鬥中,黑衣女子得空來到涼玉的身邊。金珠一個驚慌,想要鑽進涼玉的身體裏,對著涼玉的耳孔,鼻孔又是一通亂撞。
涼玉明白了它的意思,可是耳孔和鼻孔這麽小怎麽可能鑽得進去。他不勝其擾,幹脆順了它的意思,張開了嘴巴。
金珠立刻順著涼玉的嘴巴猛地竄進了他喉嚨裏,似要將他噎死。
就在他吞下金珠的刹那。朱庚子眼神狠戾,打出一道狠劣的勁氣,直擊涼玉。
就在這時,‘惑’一聲長嘯,天空烏黑雜糅一片,亡靈聚集在天空之上。溫度驟然直下。天上的亡靈凝聚成群,如漩渦般席卷而來。
隨著亡靈的聚集,涼玉被朱庚子的勁氣擊中。
“涼玉!!!”
周銓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的耳邊。涼玉睜開眼,見到山坡上又出現了許多人,似乎都是一群來這看熱鬧的人。有拿著刀的捕快,也有拿著鋤頭的農漢,還有幾個光著腦袋的武僧。
涼玉倒在了周銓有的懷裏。眼前一陣陣白光襲過,失去了意識。
此時周圍的山林和桃根縣正慢慢陷入夜幕之中。
在這山頭兵荒馬亂之際,魚真來到了承德廟中。在他眼前有一個不停轟鳴的金鍾。他聞音垂眸,麵露悲切之色。
“哦?這桃根縣竟然還有人能聽懂這鍾聲。”虛岩方丈突然出現在魚真的背後。
魚真大驚,警覺地避遠。
虛岩方丈見他退遠,仔細看了他一眼,老眼露出精明,爽朗笑道:“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點頭繼續道:“這人間原來還有如此精粹的器魂,難怪你能聽懂三聞鍾的鍾聲。”
魚真不語,他自詡修為極高,這桃根縣裏應無對手,這會兒突然碰上境界高深的人,還看穿了他的本質,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虛岩方丈道:“施主這次來桃根縣,可尋到了合適的主人?”
修道界修器的人許多,也隻有高深的器修才能看穿他的本質。這虛岩方丈不僅是個佛修,還是個器修。(此處暫且不細言。)
這和尚這麽問他,難道是想收他為器不成?
魚真警覺道:“桃根縣地小偏遠,無我看中之人。”
魚真這麽說就是看不起虛岩方丈的意思。但他並不知道虛岩方丈是來自京城的。
虛岩方丈淡笑,被他拒絕後,既不解釋也不強求。
將手撫上這轟鳴的三聞鍾上,淡淡道:“這三聞鍾本是鬼神手中的三聞鈴。沉睡在這桃根縣中已久,器魂已無魂識。方才天上降下一道落雷,將他喚醒。大概是鬼神珠要重新出世了。”
魚真疑惑道:“鬼神珠?”
虛岩方丈道:“傳說中,隻要有一顆心髒,鬼神可以複活千萬次,而鬼神珠正是由鬼神的心髒幻化而成的金珠。
擁有了鬼神珠的人就能擁有鬼神的本軀,成為下一任鬼神。”
魚真想起在涼玉看的那本書,疑惑道:“鬼神不是‘惑’嗎?”
虛岩方丈搖頭道:“世人說生活在地獄邊緣的‘惑’是鬼神,但那隻是籠統的說法而已,真正的鬼神應該隻有一個,鬼神從不出世,他創造了‘惑’,讓“惑”食鬼屍,食魂魄,維持世間的陰陽平衡,在背後控製著世間的秩序。
有了惑後,真正的鬼神沒有了需要出世的理由,於是他將心髒化作金珠,將自己封閉於混沌之中。”
魚真道:“那他如何重新出世?”
這時,天邊閃過一道異常的白光。正是涼玉那邊傳過來的。
虛岩方丈道:“世界上所有岩漿和火山之口的底部都有一扇通往地獄鬼門,鬼門開,鬼神珠自然就出來了。”
此時白光飛劃過承德廟上,三聞鍾突然劇烈轟鳴。鍾聲震耳欲聾,魚真沒聽清虛岩方丈接下來說了什麽,被眼前的白光迷花了眼,失去意識。
虛岩方丈看著天上那道白光,眼中閃過戲謔的笑意,邊走邊搖頭道:
“鬼神珠雖然現世,但誰才能成為真正的鬼神,還要看造化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