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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八字犯衝

  江暮生雖然沒有正麵回答厲申的問題,厲申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厲申張了張口,不解道:“這。。。菊。花茶。。。這麽有奇效嗎?”


  江暮生笑道:“你這豬腦袋,這藥方怎麽會是菊.花茶。我另外查了幾個患有疑難病症的人,隻要活下來的,都是請這涼玉來看過的。我又查了他的藥方,確實對症下藥,且另尋蹊徑,一針見血。我懷疑涼玉這人一定另有乾坤,他既然說能給自己證明清白,我自然要給他機會讓他幫助我們破案,要是能派上用場,說不定還能幫助我們打破現在的僵局,完成任務。”


  厲申一聽,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心中隱隱對涼玉重視了起來。


  此時,晨曦初起,天已蒙蒙亮。


  話說回涼玉,他出牢獄之時,飯菜酒館都是沒有開門的,除了一些點心店在準備早點。


  他覺得這回兒走回家,飯店也就開門了,再走回來不劃算,幹脆敲起了神龍醫館的門,果然,不一會兒,就有人開了門,而這人就是周銓有。


  周銓有和涼玉這遊手好閑的人完全相反,他早起貪黑,晚上夜深在家擺弄藥材,白日早起進店幹活。嚴以律己,精打細算,沒有怠惰過一天。這也是他年紀輕輕就有這番成就的原因。


  涼玉一直覺得周銓有是個神奇的存在,別家店掌櫃都還在呼呼大睡,這人就早起收拾藥材了。他從小就習慣一日隻睡兩個時辰,都不知道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腹誹歸腹誹,涼玉還是很自覺地就走進了神龍醫館,端起茶水就開始漱口。


  周銓有打開了門就不打算關上了,他將門板拆卸下來,提早開了店。


  正如涼玉認為周銓有是個神奇的存在一樣,涼玉之於周銓有,也是個神奇的存在。


  周銓有一點也不奇怪涼玉能從牢裏出來。從小到大,涼玉給他的“驚喜”,擢發難數,罄竹難書。


  周銓有小時候和涼玉不僅是鄰居,還是同硯,也就是學堂裏共用一張硯台上的同桌。寒窗讀書,大家都早起貪黑,勤奮刻苦,但隻有涼玉這人,每日不務正業,昏昏沉沉,對老師講授的內容,也是左耳進右耳出,每天交給他這個班長的作業,無一不是一塌糊塗,隨意應付。


  可偏偏在正式考試的時候,不管是算術,學史,還是文律,涼玉都能拿出驚人的成績。每次都能達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效果。而他這個每日刻苦讀書的人反而成了大家的笑話。


  這也是他嫉恨涼玉的起因。作為同硯,周銓有自認為是最了解涼玉的人,他知道涼玉並不是天才。不僅不是天才,還做事拖遝,愚笨如豬。


  可是涼玉白日課上睡覺,就是睡覺,晚上床上睡覺,還是睡覺,並沒有在背地裏偷偷學習。若是破天荒學習了什麽,在下一場考試,就絕對會考這個題目。所以他一直認為涼玉是作弊了。然而他觀察了許久也沒有捉到涼玉的把柄。


  時間久了大家見怪不怪,隻有他一人記恨在心,到處給涼玉使絆子。找人圍毆過他,給他挖過泥坑,下過瀉藥,揪過辮子。可沒有一次是成功的,甚至在圍毆那次,還被涼玉這怪力打到幾天沒下床。那是周銓有一生中為數不多的躺在床上超過四個時辰的日子。他在床上回想起涼玉種種,覺得涼玉這人,不是神仙,就是千年不死的那種禍害。

  直到幾年後發生了某一事,周銓有才改變了對涼玉的認知。


  那時候兩人跑到王富貴家的冰窖裏偷酒喝。偷喝了幾天,也沒見王富貴發現,於是他們兩人去的越發勤快,最後一次偷酒的時候,被王富貴的老管家發現了,周銓有離冰窖的門比較近,踏著涼玉的身子就從冰窖洞裏跑了出去。涼玉怕被發現,幹脆躲進了洞裏。之後老管家就把那冰窖給封上了。


  周銓有心想,這正是一次報複涼玉的機會,所以一直沒有和涼玉他爹交代涼玉在哪兒,直到兩日後被自己爹娘打得狠了,才告訴他們涼玉的去處。


  那時,涼玉從冰窖被大人們抬出來,渾身發寒奄奄一息,幾乎斷氣。


  周銓有這才知道,涼玉並不是神仙,而是和他們一樣,是個會死掉的普通人。


  周銓有有了這個認知之後,心中並沒有產生多少愧疚感,反而像被治愈了多年的心病一般,心裏平衡了許多。


  他那時候想到的是,既然涼玉不是神仙,就說明他並不是無法超越的。那麽自己靠努力遲早有一日能追上涼玉。


  而這一日,已經到來了。


  周銓有看著在那漱口狼狽不堪的涼玉,心中舒爽。


  涼玉在神龍醫館裏待了一會兒,天就亮了,周圍的店鋪也陸陸續續開了門,周銓有怕涼玉在他店裏影響生意,給了他一些碎銀子,就將他打發走了。


  涼玉拿著銀子,開心地走在去往餐館的路上,民以食為天,他要好好慰借下自己這幾日受委屈的胃。


  他進了餐館,點了不少吃食,店家還是第一次遇見一大清早就要來吃大餐的人。不過銀子在手,還是任勞任怨地替他張羅去了。


  菜上齊後,涼玉才開始稀裏嘩啦風卷殘雲起來,在他心裏,及餓過後的飽餐,就是人生的高。潮。他吃著嘴裏熱乎乎的飯菜,熱淚盈眶。吃相及其誇張,也是看呆了一行眾人。


  一些新來桃根縣這邊救天災,展抱負的外地人,見到涼玉這吃相,也忍不住進來點了一些吃食,原本還沒幾個人坐著的餐館,突然人頭湧動了起來。


  涼玉喝掉最後一口湯,這才滿足地收了筷子,他看手裏頭還有幾個剩下的銅板,想著打包一些食物回去當零食。


  於是他喚掌櫃過來道:“我這還有五個銅板,能買幾個包子?”


  掌櫃道:“兩個包子。”


  涼玉一聽,麵帶責備地看了掌櫃一眼,不滿道:“你這人忒的小氣,你看這周圍來的人,哪個不是被我吸引進來的,要不是我長的俊俏,吃相好看,給你招攬了生意,你今日能這麽早就開大張麽?”他指了指櫃台的酒繼續道:“我也不要求你給我招攬顧客的回扣了,給我那兩壺酒,我要帶走。”

  掌櫃一聽,為難了,這人怎麽從兩個包子變成兩壺酒了呢?他苦笑道:“涼大夫,我也就是做個小本生意。兩壺酒實在太多了,要不給大夫你一包燒雞。”


  涼玉覺得可以,他本來就覺得五文錢拿兩壺酒是不可能的,隻是為了給掌櫃一個“震懾”的效果。若他一開始就要一包燒雞,怕是隻能得到五個包子。


  正要回複他,就見一位虎背熊腰的男人插.進他們中間替掌櫃解圍道:“雖有益,豈相挾?”


  意思是說涼玉不可以把自己善行當作把柄要挾別人。


  涼玉看了看這個男人,是剛剛才進來吃飯的男人。


  這男人粗壯橫眉,肢端大於常人,隨身帶著一種名為箜篌的弦樂器,五弦豎式,做工精巧細致,玲瓏大小。與肢體龐大的本人形成對比,像是個身上粘了片樹葉的棕熊,模樣極為滑稽。


  店家和涼玉都被他這個官話說的莫名奇妙,還未等兩人理解他的意思,就見他急匆匆丟下了一顆金豆子,並帶著兩壺酒拉著涼玉揚長而去。


  涼玉跟著男人從酒館出來,說是跟著不如說是被拉著。


  沒走幾步路涼玉就有點火氣了,兩個男人拉拉扯扯實在是有礙觀瞻。尤其是前麵這人黑肥粗壯的身形對比起他弱柳迎風的樣子,怎麽看都像一個屠夫手上提著一隻白斬雞。


  他使了勁脫開男人的手,一圈紅手印在他蒼白的素手上顯得格外明顯,他抬起頭,就見男人一臉震驚不可置信得模樣,眼睛瞪得像銅鈴,不,是像大鼓。


  涼玉頓時來了氣,臉黑如烏雲密布,這男人難不成以為那顆金豆子買了酒還買了他不成?他道:“你這人多管閑事我不怪你,幫我買了酒,還想扯我去哪?”


  他說著還不忘扯過魚真手裏的酒,護在了懷裏。


  男人看涼玉的手愣神了一會兒,讓他在意的不是在意涼玉手腕上的傷,而是他少有遇見能在他手裏掙脫的人,畢竟他可是個在道界裏排得上號的體修,手勁可不是一般的大。


  男人慌忙解釋道:“先生稍安勿躁,在下魚真,是名道士,正是要找涼大夫你的,隻是情況緊急所以沒有及時和你解釋。”


  涼玉道:“你可是來找我治病的?”聽了魚真的話後,他情緒頓時緩和下來:“你可看到過我的招牌?非疑難雜症不治。”


  涼玉行醫,生意不好的原因也就是他自己定的這個所謂“招牌”。


  並不是說他的醫術有多厲害,而是他的醫術相當糟糕,普通的病他是治不得的,一杯菊.花茶,包治天下病。


  然,麵對疑難雜症時,他反而能大刀闊斧,和病患家屬說死馬當活馬醫。


  聽起來倒是有點草菅人命的意味,但他開的藥方,確實能治各種疑難雜症,卻也隻能治富家子弟,因為他藥方裏有總一兩味藥,都是非千金不可尋的,皆在他的《涼涼本草》上有記載。


  魚真道:“正是如此,我在城門口看見了先生張貼的招牌,尋了你幾日未果,方才聽那掌櫃喚你涼大夫,這才將趕緊將你帶出來,情況緊急,請速跟我來。”

  說著他又扯上了涼玉的手飛奔了起來,走著走著還嫌涼玉走太慢,幹脆將涼玉打橫抱在胸前,運氣輕功飛馳而去。


  涼玉原本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如果說剛才隻是兩個男人拉拉扯扯就是有礙觀瞻,那麽現在一個九尺壯漢懷裏抱著一個八尺大男人的場景,就是戳人雙眼的存在。涼玉這麽想的,於是他就這麽做了,不過他戳的是魚真的眼睛。


  “啊啊啊———!!!”魚真的雙眼猛地一陣刺痛,一時間沒有控製住平衡,兩人從樹上掉了下來。


  卻隻有魚真摔了個狗啃屎,而涼玉在戳魚真雙眼時早有準備,隻是利落地一翻身,落地時把魚真當成墊背的,砸在他身上。


  魚真好歹是個鋼鐵練成的體修,摔兩下不成問題,此處摔落的地表也軟,土地被兩人壓得凹陷下去幾公分,他龐大的身軀就被刻在了地上。


  當他一臉憤懣地把自己從地裏拔出來的時候,卻看見肇事者涼玉本人自作自受地痛得靠在樹邊亂嚎,明顯被摔的不輕,但懷裏的酒壺被護住毫發無傷。


  涼玉沒有修行過,會的也隻是些三腳貓功夫,和魚真一比確實細皮嫩肉,就算拉了人墊背,受得傷害也是不小。


  他嚎得口幹,一口氣沒順上來就咳嗽了起來。


  魚真趕緊上前給涼玉順了順氣忙道:“先生可還好!”


  他從土裏出來的時候本來是是很生氣的,卻見涼玉傷得比他還重,反而生出一些內疚感。


  魚真道:“先生若是不想被我抱著,隻需和我說清楚就好了,何必動手呢?”


  涼玉問道:“說了,咳,你會放我下來?”


  雖然隻是接觸魚真一會兒,他卻知道這個莽夫完全是腦子一根筋的那種人,談吐雖然有些文化的樣子,做事橫衝直撞,行事一塌糊塗。


  魚真認真回答道:“不會。”


  涼玉哧了一聲:“真是老實。”他最是害怕和這些直腦筋的愣子打交道了。


  魚真道:“前方就離目的地不遠了,若是先生不想被我抱著,請盡快跟上我的腳步。”


  他知道不能勉強涼玉,隻好一路焦躁地三步一回頭,一路上行人都很多,跟著幾個農夫前後走著,魚真總算把涼玉拖到了目的地。正是柳村的某個茅草屋裏。


  剛進柳村的時候,涼玉抬頭望了望天,無言淚清流,他覺得,這柳村大概和他八字犯衝,真真孽緣。


  茅草屋的病榻前,跪著一個形容枯槁的老農夫,床上躺著一個挺著肚子的孕婦,孕婦頭發斑斕花白,皮膚卻如年輕人般光滑,隻是渾身發紅,是如被燒熟了一般的燙紅色。


  孕婦眼珠瞪得渾圓,直直地望著床頂,身子被被褥緊裹著,身上有著流不完的汗水,整個床榻就如被人潑了一桶水似的。


  涼玉一進屋就見到了這樣一副情景。饒是見慣了奇異病症的他也不由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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