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餘魚回到客棧時，汪小溪他們還沒回來，這時候生意蕭條，隻有昨日新住進來的兩個客人在一樓悶頭吃飯，她跟小二哥要了一碗酸辣湯餃，在一樓大堂找了個空位坐下。
??吃了沒一會兒，有個婀娜的女人施施然從樓梯上走下來，一邊抬手輕按著太陽穴，眼神惺忪，似乎才睡醒，一步一顰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卻並不會想要唐突。
??瞥見餘魚一人在樓下吃飯，女人立馬瞪圓了一雙大眼睛，也顧不得優雅形象了，加快腳步噔噔噔就下了樓，一屁股在她旁邊的位子上坐下，語帶急切問道，“怎麽就你一個人回來，憐憐呢？”
??餘魚正拿筷子夾了個餃子往嘴裏送，多虧她定力強，才沒被這冷不丁的一嚇搞得錯手推翻了飯碗，“袁老板啊……”
??餘魚後怕地拍胸脯，“他們幾個去蘇府玩了，估計要晚些回來。”
??袁老板一聽她說憐憐是去了蘇府，非但沒有鬆口氣，反而滿麵擔憂，目光還有些發呆。
??不就是去趟蘇府麽，怎麽搞得像上刀山下火海回不來了似的？看著她這張和憐憐肖似的臉和萬分緊張的模樣，餘魚不免又瞎琢磨起來。
??從一開始她就懷疑袁老板是袁家那個逃婚的妹妹袁媚，而憐憐則是她外甥女，這樣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但白玉樓手裏的消息是經過多次驗證的，多半不會有假，連天一門那麽秘密的事情都能順藤摸瓜查到，袁家這麽明目張膽賣女兒的事卻絲毫沒有消息，看起來的確不太妙。
??如果真是平王下的手，他那麽絕情陰狠的人，袁家姐妹又都是柔弱的大家小姐，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不過，這也隻是一個可能的推測方向罷了，完全沒有消息，其實也是好消息，既然是生是死都不好說，會不會袁家姐妹其實都還活著，隻是怕被人發現，所以偷偷藏起來了？
??想到這，餘魚振奮起來，看向袁老板的目光就有些熱忱，指了指碗，“味道不錯，袁老板也來一碗？”
??袁老板終於回過神來，輕輕搖頭，“我中午吃得晚，還不餓。憐憐和蘇小姐的關係很好麽？”
??好麽？不好。糟糕？也沒有。
??“還好，我們在這之前就認識了，大家都是江湖人，憐憐比我認識她更早，算是老相識。”
??袁老板點點頭，“蘇大人的為人很不錯，他原先其實是做京官的，自請來了青州，你別看青州富庶，實際上並不好管理，管得不好是無能，管得好了引上邊猜忌。”
??見餘魚好奇地盯著她，若有所思的模樣，袁老板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這小丫頭看著挺親切，導致她一時大意了，跟她說這些做什麽？
??雖說對方是江湖人，可能對朝堂之事並不熱衷，她也得小心著些，千萬不能出了差錯，畢竟她能為姐姐做的不多，如果就這麽一件事還辦不好的話，也太愧對於姐姐對自己的一片心意了。
??姐姐……可是這世上對自己最好的人了。
??袁老板勉強掩住眼中流露出的哀傷神色，將話拉了回來，“他的口碑實在太好了，都傳到了邊境……在那裏我也時常能聽到有過路人誇讚他，講他的事，因此知道一些。”
??既然蘇廣元如此好，你方才聽說憐憐去了還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那不安的神情隻能說明，她認為蘇府裏有人對憐憐有威脅！
??既然不是蘇廣元……餘魚心下一動，想起她去蘇府探消息恰巧遇到偷偷摸摸的袁老板的那個晚上，不經意道，“如此說來，竇大人為官應當也不錯，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看他和蘇大人關係很好，應當人品也差不了。”
??果然，袁老板微微變了臉色，遲疑道，“那也不一定。官場上的那些事不好說……畢竟竇文傑是上麵派下來幫忙施工賑災的人，蘇大人好是好，卻也不是不懂變通到處樹敵的老古板，不看僧麵看佛麵，表麵的客套招待還是要有的，誰知道別人心裏真正是怎麽想的呢。”
??餘魚彎著眉眼笑道，“袁老板真是淵博，竟然對官場也挺了解，不像我，就會看看表麵，再往深了是真不知道了……聽您這意思，竇大人其實為人不怎麽樣？”
??袁老板這麽說其實是帶了強烈的個人主觀色彩，對竇文傑此人，她說不上是什麽情緒，若不是他，姐姐不會進入竇府，整日擔驚受怕愁容滿麵地過日子，之後也不會有挺著肚子去邊境五城的事，更不會……
??最近看著憐憐的臉，情緒似乎愈加無法控製了，總是能想到多年前的事，姐姐白著一張臉，堅定地握著她的手說，“我得親自去一趟，他怪不怪我，信不信我，我都無怨無悔。”
??如今呢？竇文傑過得好好的，逢年過節對她連祭拜都沒有，可見對她並無一絲懷念，甚至說不定還很厭惡她給自己戴了綠帽子，而他的王爺表弟也在青州製造起了輿論，真是兄弟同心。
??她很想知道，姐姐後悔了嗎？
??“袁老板？”餘魚見她麵露悲戚之色，忍不住輕喚了一聲。
??袁老板沒想到餘魚會對官場的事感興趣，還如此追問，竇文傑此人究竟如何，並不需要她來評論，她怎麽想的也沒人在意，說多了反而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於是猶豫了一瞬，方道，“我倒也不是那個意思，我對他了解……不多，隻是隨口胡亂說的，有這個可能罷了。那些官場裏的男人，多半渴求權力，這之中牽扯的利益製衡太多，並不是好壞那樣簡單……”
??“有道理。別說官場了，就是沒有那麽多誘惑的普通人也不好評判的。”
??餘魚跟汪小溪討論過這個問題，自然對袁老板的觀點給予肯定，希望她還能再多說點什麽，袁老板卻站起身來，“……睡得頭昏腦漲的，我出去逛一圈，餘姑娘慢慢吃。”
??雖然刨根問底有點招人煩，餘魚還是想旁敲側擊地問問她老家是哪裏的，粉製得如何了，她京中的老朋友是做什麽的等等……但見袁老板傷感過後便恢複謹慎的模樣，隻得作罷。
??眼見她匆匆出門而去，可不像是要散步遛彎，倒像趕集。餘魚飛快地扒拉完碗裏剩下的水餃，喝了口茶漱口，跟著追了出去。
??……
??天色已晚，路上往來行人漸少，袁老板漫無目的地四下逛了幾圈，餘魚跟的很無趣，差點兒真以為她是散步去了，隻不過看她那心事重重的步伐，兩邊賣力招搖呼喝的夜市小攤都吸引不了她一絲一毫的注意，又絕對不是散步那麽簡單。
??又跟了約摸小半個時辰，就在餘魚百無聊賴，有些沉不住氣之時，袁老板突然抬腳出了夜市，向正東的方向行去，步伐一改先前的沉重拖遝，十分輕快，像是猶豫考慮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了似的。
??那方向，正是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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