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竇文傑見餘魚有些發呆,還以為是自己這把大刀嚇到她了,畢竟這是連西戎勇士看到都會心驚的利器,何況對方隻是個娟秀的小姑娘,便笑道:“隨意比劃比劃鬆鬆筋骨,點到為止。”


  ??餘魚想的卻是,竇文傑這穗子一定是出於袁嫵之手!


  ??而方丞傳給憐憐那枚亦如是!現在她迫切地想知道,婉娘手裏那枚劍穗的歸屬,婉娘說是別人托付給她的,那人會是袁嫵麽?她又托她將這穗子交給誰呢?

  ??竇文傑見她不說話,回過味來也有些發窘,方才他是一時激動,忘了形了,冷靜下來一想,自己一個壯碩的大男人,還真應了人家小姑娘的戰,明顯欺負人,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比試的心思一涼,便想收起大刀,這時背後有人驚訝地大喊一聲:“有這等好事怎麽能少了我!”


  ??眾人聞聲望去,隻見恩雅一邊甩著皮鞭一邊走上前來,“倒要見識見識竇家軍的招式究竟有何不凡之處,竟能大敗我西戎騎兵!”


  ??她這鸚鵡學舌的話說得並不是很熟練,所以入了耳朵又不是一個意思,似乎不服,可不服之中還帶著一絲隱隱的折服,端看你怎麽理解。


  ??看熱鬧的人立即向她投去複雜的目光——恩雅這幾天熱心幫忙是不假,但歸根到底是曾經進犯的西戎人,雖說敗了吧,但牽扯到國家矛盾,就不是派幾碗粥能化解的,何況她挑釁的還是為本朝在邊境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又為青州百姓出人出力的竇家。


  ??餘魚見恩雅又跳了出來,無語望天——這位公主說好聽的是活潑好動,中庸的說是愛湊熱鬧,說難聽的是真欠兒,哪兒都跑不了她。


  ??果然跟在她身後的古墩也是一臉無奈,估計懊悔是又沒攔住自家公主。


  ??餘魚看著趾高氣揚像隻驕傲孔雀的恩雅,突發奇想——其實古墩和古拉兄弟二人都不適合恩雅,他們雖然長得強壯,符合西戎人的審美,但由於恩雅是高貴公主的緣故,在身份上還是矮了她一截,再加上本身喜歡她,隻會追著她跑,不僅在身份上,連感情上都無端落了下乘,前景並不看好。


  ??因為據她觀察,像恩雅這種喜歡挑釁的女人,就必須要比她強很多還對她愛答不理,要她追在屁股後膜拜的那種男人才能馴服,這點汪小溪顯然也發現了,所以最近他改變了策略,還親切主動地和恩雅說了幾次話,導致恩雅對他興趣失了大半。


  ??當然,依著她的性子,也有可能是現在知道了汪小溪原來竟是給梁文道一個文官跑腿兒的,單純看不起他罷了。


  ??餘魚想到這裏有些想笑,一抬頭,汪小溪正在竇文傑身後衝她擠眉弄眼,似乎示意她讓恩雅先上。


  ??餘魚轉頭看向恩雅。


  ??恩雅從一開始的帶著艱巨任務入本朝,到現在站在一邊悠閑地坐山觀虎鬥,身份轉變不可謂不大。但無論怎麽轉變,她手中捏著平王和西戎的重要交易證據,時至今日,這些東西不僅關乎著她和平王的命運,還關乎著竇家的命運,隻是有沒有機會拿出來,另當別論了。


  ??餘魚看著恩雅,突然驚出一身汗來,她因為憐憐的緣故,光顧著想袁家竇家的恩怨情仇了,差點兒忽略了恩雅,如果竇文傑真的背叛平王,平王肯定要從恩雅這邊下手的,而恩雅無論從自己國家還是自身安危考慮,都不會將東西交給平王。


  ??平王要派滿大海來硬奪也不是沒有可能,索性一並一刀結果了恩雅,來個死無對證,到時候偽造個文書,怎麽汙蔑竇文傑還不是看他一張嘴說,他當初對汪尚書不就是這麽辦的麽!

  ??從案子來看,平王是慣犯,而且前次的成功脫身,令他故技重施的可能性極大!

  ??恩雅現在主動站出來,莫非是意識到了危險?

  ??她下意識看向汪小溪,汪小溪微微一點頭,餘光瞥向竇文傑。


  ??餘魚明白了,退後一步,笑道,“我朝素是禮儀之邦,既然恩雅姐姐這麽說,我怎可爭強好勝,就讓姐姐先領會一番我朝將士之風範。”


  ??白玉樓見她和汪小溪幾個眼神交換間就達成了共識,一時說不清什麽滋味,按下心思,仍是小聲提醒道,“你這話叫有心人聽去了可不是好事,竇文傑早就不是少將軍了,說什麽將士。”


  ??餘魚無所謂地一笑,“我又不是官兒,還怕誰參我一本不成,愛怎麽說怎麽說,一碼是一碼,竇文傑現在可能搖擺不定,但竇家立過的功勞無法磨滅,你看大家的眼神就知道了。”


  ??白玉樓是好心,被她這麽一說倒好像多此一舉一樣,不免有些氣悶,冷笑一聲——別人一個眼神都是對的,他說的卻是廢話連篇,變緊抿了嘴唇。


  ??餘魚光顧著想要緊事,沒注意到他神色,聽他不說話了,也沒太在意,兀自琢磨,她之前竟沒發現,竇文傑還是挺受百姓擁護的,即便沒有蘇廣元,憑一己之力似乎也能號召一幫擁護者,他卻以輿論為由拒絕起兵,看來,目前竇文傑對平王的態度,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那廂,恩雅雖不知餘魚這丫頭為何突然嘴甜了起來,但畢竟是向著她的心思說的,便也笑著接話,“妹妹說的是,那姐姐就充個大,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擺開了架勢。


  ??場中唯一尷尬的恐怕就是竇文傑了——他都打算收手了,又跳出這麽個猴兒來!關鍵還是西戎人,不打吧,有損國威,打吧,一個女人怎麽打啊?輸是不可能輸的,這點他有信心,但贏了的話亦是勝之不武。


  ??正琢磨著怎麽把事情好看地圓過去,餘魚又開口朗聲道,“光比試沒意思,不如贏點彩頭!”


  ??當事人還未如何,圍觀眾人一聽先來了勁頭兒,這兩年來青州受災了好幾次,搞得大家都灰頭土臉唉聲歎氣的,什麽心思都歇了大半,眼看著現在朝廷派人來處理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這時候再有人一號召,壓抑已久的心都活泛起來,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押起寶來。


  ??竇文傑濃眉一皺,軍中規律嚴苛,根本容不得這些,但看著手下人沾滿泥漿的臉也都眉開眼笑,偷偷跟著下起注來,他還是沒忍心嗬斥,平日布置任務慣了,他竟一時忘了,他們大多也還是年輕人,甚至有些是半大孩子。


  ??突如其來的心軟令他深陷在情緒中無法自拔,隻能捏緊了刀穗,他從小接受軍營淬煉,長大聽從家中安排娶親,肩負起男人的責任。是她將他變得柔軟了,讓他明白,如果有人願意走近,沒有人可以做到無堅不摧。


  ??恩雅見他站在那裏沉默不語,一時摸不準他在想什麽,一直都是她和餘魚在說,她都難得地覺得自己話太多了,然而對方不接茬,也隻得再次開口道,“這個主意好!不如我們就來賭自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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