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飛升
草地上的太陽是那麽明媚,映照得那一地的鮮血與綠草顯得如此刺目,讓每一寸陽光裏都帶上了淡淡的憂傷。
煜天寧如深潭的黑瞳中倒映著草地上的那兩個身影,嘔血不止的男子最終倒地閉上了眼睛,而那個被消魂釘穿過的少女捂著傷口單膝跪地,她微微抬起起頭,目光轉向他的方向,清如泉水的眼裏好似透過他看了很遠很遠……
她還在等一個人。
時空的排斥之力越來越大,好似恨不得將他神魂整個撕碎。
他站在打鬥的暴風眼之中看著陽光裏好似遙不可及的她,周圍逆流橫飛,魔君與戰神打鬥卷起的強大波浪在他神魂之上割開一道道血口,他仍是不管不顧拚命上前。
有神獸之軀又怎樣呢?有五萬年修為又怎樣呢?
在命運的擺弄下,強大如他還不是照樣跨不了那半分的距離?
打在她胸口的利刃可是消魂釘啊,如果沒有他傾盡五萬年深厚的修為拔除,她如何能過得了這一劫?
“月月……”
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她,偏偏在他將要靠近她的那一刻時空的排斥之力將他定格。
他的時間……到了。
煜天寧瘋狂的反抗著時空將他推出,眼角餘光一閃,見草地上那抹染著血的淡紫色身影暈倒在地,於此同時,那少女額心上的一點突然大亮,天空如被神斧劈開,降下一道耀眼的接引之光。
伍月……竟然在這一刻突破了化神境!
昏睡的少女被接引之光卷起緩緩向空中升去,她是人界又一個修為圓滿飛升成仙的修者。
這本是煜天寧精心策劃了很久的時刻。
但當它真正發生,他卻半點也開心不起來。
為什麽她在這一刻飛升?她身中消魂釘本就九死一生,天界無她認識之人,誰會冒死救她?
煜天寧深知此一難伍月定然不會有性命之憂,因為不久後,她會化作馥月仙君詛咒他下界,再而因功勳成為天界的新任戰神將他關押問坤鼎。
可即便如此,看著此刻身受重傷的她,他仍是心急如焚不忍離去。
他若被時空推出去,便再也沒有力氣啟動逆轉時空回來了,生死不明的月月形單影隻,沒了他的庇佑她真能活到問坤鼎的那個未來?
他再不猶豫,忍著劇痛在一片時空巨浪中猛地撕裂自己的元神,將其中一半拋出,隔著二人越來越遠的距離,將那半邊元神封印到伍月身上。
為了不讓時空規則發現,他讓那半元神陷入永恒的沉睡,若伍月有生死大難,元神必被喚醒。
緊接著,推著他的時空之力瘋狂將他席卷,他的眼前越來越黑,腦中隻餘那少女明朗的笑臉,愈來愈亮……
再也無力抵擋這股排斥之力,煜天寧終被打回了屬於自己的時空。
秘境內,魔君終於將天界的戰神擊殺,申屠正真在倒地咽氣之前,仍不甘心的怒吼,“天界未拿龍蛋!”
邪魅的魔君狂傲一笑,“拿沒拿他日待本尊攻入天宮之時自有分曉。”
蓼飛融帶著一群魔一路小跑至煜天寧身邊,見魔君一身冷冽,蓼飛融單膝跪地稟告道,“魔君大人,整個秘境找遍了,沒有尋到龍蛋的蹤跡。”
煜天寧的眼中蹦出冷酷的殺意,他火紅妖冶的衣袖一揮,淡聲道,“這裏除了魔,一個活物都不留。”
“轟!”
隨著一聲滔天巨響,壺淵潭在沙漠之中淪為灰燼,那些來不及逃離的修士紛紛被碎裂的秘境及砂石掩埋,那些僥幸逃出的修士皆遭到群魔的追殺。
走到無人之處,蓼飛融拉起角落裏失魂落魄發著呆的譚幽,他聲音裏帶著嘲諷,“小白,你之前不願與我為伍,我還以為你多麽高尚呢,沒想到啊……還不是貪戀秘境裏的寶貝跑進來了?”
譚幽的雙瞳中幽黑一片,似一灘見不著光的死水,他喃喃自嘲,“一切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見麵前那個單薄的渾身帶傷的少年正旁若無人般虛弱的往前走,蓼飛融幾步跟上,“壺淵潭已經被魔君大人毀了,你要去哪兒?不如學學我,認魔君為主,從此跟隨魔君征戰四海,開啟一番雄圖霸業如何?”
譚幽停住腳步,淡淡回眸,輕聲道,“你我誌不同不相為謀。”
“切。”蓼飛融嗤之以鼻,“又是這句話,作為一個魔頭,還是魔界難得一見天資過人的魔頭,你從前不與墨羽赫連為伍,後來不與我為伍,往後也不與魔君為伍……我說,你這做魔頭的意義在哪裏?”
“是啊。”譚幽低頭,滿眼空洞,“意義在哪兒。”
轉身不再留念徐徐離去。
看著那個孤獨蕭索又帶著幾分頹廢的背影,蓼飛融摸不著頭腦,這年頭做魔不害人,這不是有病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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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問坤鼎之內。
如蝴蝶羽翼般的長睫輕扇,煜天寧幽幽轉醒。
一睜眼,便捂著胸口嘔出一口鮮血。
耳邊是蓼飛融急躁的聲音,“魔君,魔君你老人家可算醒了……哎呀……怎麽受了這麽嚴重的內傷?”
煜天寧坐起身,轉眸看向四周,心中微涼。
他還是回來了,真身依舊困在這熟悉的問坤鼎之中,跟上一次蘇醒時不同,上一次他有能力出去而未出去,這一次……他神魂不全修為折半,想出而出不去。
伍月最後染血的身影一直纏繞著他,雖滿心焦急卻又無可奈何。
“本尊昏睡之時,馥月仙君可曾來過?”煜天寧捂著胸口冷聲問。
他曾經告訴她,讓她來問坤鼎尋他,他會解答她所有疑問,按她對大黃的執著和信任,她一定會來的吧?若來了,他便可以知道她的傷勢究竟如何,或許……
他還能向她坦白他就是大黃之事。
畢竟上一次逆回時空,雖沒阻止自己的殺戮,但他將大力與爹爹的魂魄都找著了,於她而言也算是彌補了一些過錯。
“馥月?”蓼飛融歪頭想了想,“魔君大人,您是說戰神吧?您昏睡之時,她隻要得空了就會來看您。”
“你說什麽?”煜天寧不可思議,畢竟,她不知道他就是大黃,她那麽恨他,怎會經常來看他呢?
“是真的,那戰神真是隻要得空了就來。”蓼飛融抖了抖手腕上的鐵鏈,“要我說,都怪你這張臉長得太他媽好看了,別說戰神那樣嬌滴滴的小女仙,就我一個大老爺們看了都想把你壓……”
話說到一半,見魔君投來的殺人的目光,蓼飛融立馬識趣的轉移話題,“我的意思是,戰神對您是真的好,上次您掙脫鐵鏈之後她過來瞧見了,也沒再繼續綁您,直接讓您躺地上睡,您再看看我,我還真是被活活綁了一百多年……”
見自家魔君大人不知怎的,聽到自己說戰神對他好,竟然臉上露出了少見的柔和之色,蓼飛融膽子立馬大了起來,勸解道,“魔君大人啊,您看您,非要玩什麽逆轉時空這樣的禁術,現在身受重傷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要不……您對戰神使使美男計先?咱先從問坤鼎逃出去再從長計議……”
這邊話說到一半,那邊問坤鼎的入口突然射入一道亮光。
“來了來了,戰神又來了。”蓼飛融忙道。
煜天寧內心有絲慌亂,他不敢相信,自己竟是這麽快就要見到成為戰神之後的月月,他是不是應該抓緊機會告訴她一切?
他心裏千頭萬緒,麵上卻仍然平靜的盯著亮光之處緩緩走進來的人影。
那人在逆光中一片漆黑,待走得近了昏暗的光線下才投影出她精致玲瓏又帶著幾分冷冽的臉。
她穿著雪白的天絲紗衣,行走搖曳間星光遍地,烏黑的秀發被一隻上好玉冠高高豎起,比男子還要瀟灑俊俏幾分。滿滿的仙氣縈繞在她四周,使她看起來那麽婀娜又耀眼。
凝聚了他所有視線。
他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嘴唇微張。
馥月戰神一步步走到魔君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正襟危坐的煜天寧,冰冷的目光停留在他嘴角未擦幹的血漬上,於是,她半蹲下來,與他平視。
她的眼神太冷,讓煜天寧原本激動不已的心冰凍到穀底,他注意到,他封印在她體內的那一半元神消失了……
麵前的少女柔軟的拇指擦過他臉上的血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冷聲對身後尾隨的侍從吩咐道,“來人啊,將魔君押到本將軍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