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產
花拾音不用出門就知道外麵是怎麽議論自己的。
很好，現在又平添了一條罪名。
善妒，惡毒。
花拾音也不覺得冤枉，村裏最不缺的就是閑言碎語，就算沒這個事，他們依舊會抓著自己不放，直到再出現另一個可供他們閑談的事件。
所以再多添幾條罪名她都不怕，若要理會這些，那她早就氣得短命了。
她突然意識到，老天讓她代替花拾音是不是就看中了她這雷擊不動的堅硬小心髒。
所以她任由外頭那些人背後嚼舌根去，反手啪地一聲將門合上，不再理會。
一直等到晚上，天色微微暗的時候，方婆婆才步履蹣跚地回來，滿是疲憊之色。
“婆婆，您還好吧？”花拾音見狀忙將她攙扶到炕上，倒了杯水遞到她手裏。
方婆婆並沒喝，而是放到了一旁的方桌上，看著花拾音歎聲道：“還是……沒了。”
雖已有心理準備，可親耳聽到，花拾音心底仍生出一抹愧疚，不管孫秀才和那小花怎麽樣，至少未出世的孩子是無辜的。
方婆婆看她愁眉緊鎖，就猜到了她的心裏所想，安慰她道：“這孩子沒了也好，有孫秀才那樣的爹娘，以後隻怕也教不好。”
“婆婆，我都明白的。”
方婆婆鄭重地看著她：“我隻擔心，依孫秀才陰險的性子，定不會放過於你。”
“這有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等著他來就是。”花拾音傲然道。
她也不是以前愚蠢的花拾音了，怎能再由他隨意欺負？
“這可不成！”方婆婆連連擺手：“孫秀才是個小人，你跟他鬥，隻怕撈不著半點好處，依我看……”
花拾音疑惑地望著她。
“不若，你就趁這個機會嫁到垣哥兒家，有個男人在旁邊最起碼也有個依靠。”
“婆婆，您……”
“你先別急著反駁，聽我說。”方婆婆好似能猜到她要說什麽，不緊不慢地拍拍她的手。
“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輩子，是怎樣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垣哥兒是個值得托付的孩子，往後啊，也定虧待不了你。況且，你現在的名聲也是一塌糊塗，一句兩句你可以不在乎，若是日子久了呢？有些事，多一個人為自己承擔你會覺得輕鬆許多。”
“就是如此，我才不願嫁人，也不能嫁人！”花拾音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為何？！”
“原本我的名聲就不好了，我若嫁了別人豈不是也連累了他人被這些愚昧的村民指指點點，那我就太自私了。”
方婆婆歎口氣：“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我隻擔心孫秀才那裏……”
“沒事的，他若是來興師問罪，我自有法子應對。”
“我隻擔心，他不會來興師問罪，而是在背後耍些卑鄙手段……”
夜色漸濃，二人隨意洗洗便歇下了，一夜如常，隻是外頭風吹得緊，花拾音折騰了許久才勉強睡去。
花拾音睡眠極淺，次日一早就被微弱的聲音吵醒，睡眼惺忪地睜開眼，就看到方婆婆不知何時已經起身，現在正在動作緩慢地將紅薯一個個裝到麻袋裏。
“婆婆，現在什麽時辰了？”她打了個哈欠。
“剛到辰時。”方婆婆聽到花拾音說話，轉頭就看到她頂了一雙熊貓眼，輕咳兩聲：“你要是沒睡好，就再睡會兒。”
“不睡了不睡了。”花拾音掀開被子裹上外衣下床穿鞋：“您這就打算上街去賣麽？”
“我先給它們裝起來，等吃完飯就上街去。”方婆婆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敲打著紅薯，將上麵的泥土磕掉。
“以後我幫您上街去賣，您就在家好好歇著。”說著，花拾音就出門去洗了把臉，回來幫方婆婆一同裝紅薯。
直到裝了兩麻袋，花拾音才起身拍拍手。
“這個時候飯估計已經熱了，我去廚房端來。”
不過是些清淡小菜，花拾音剛起來沒什麽食欲，就隨口吃了幾口放下筷子看看外麵的天色，道：“我飽了，您先吃著，現在這個時辰估計街上人已經不少了，我這就過去。”
“不不不。”方婆婆連忙拒絕：“怎麽能讓你去，還是……”
“婆婆，這點小事你還跟我計較，我總不能一直在你家裏白吃白住吧！好了，您就好好待在家裏，等我把紅薯賣完就回來。”
方婆婆看她心意已決，沉吟片刻，點頭道：“那你路上可定要注意安全。”
說完，方婆婆便出了門，不一會兒拉來了一個略有些破舊的排車，隨後便和花拾音兩人將裝進麻袋的紅薯抬到了排車上。
花拾音還沒推過這種車子，猛一抬起，險些摔了個趔趄，又試了兩次，這才能平穩地掌握。
走之前方婆婆又拿出了兩吊銅錢給她，說是讓花拾音以備不時之需，花拾音原本不想要，可架不住方婆婆的堅持，隻能塞到了自己的荷包。
跟著原主的記憶，花拾音很順利就來到了集市，此事集市已經熱鬧起來，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推了一路，花拾音已經有些疲憊，隨便找了個空處就將排車放下，抹了把汗，將麻袋拆開，露出裏麵的紅薯。
“哎呦，這不是那個上趕著貼給孫秀才氣死她爹的花拾音嗎？”
聲音雖小，可卻清晰地傳到了花拾音耳朵裏。
斂眉看去，竟是在她身旁賣菜的婦女，此事正斜眼乜著她瞧。
“可不是，聽說昨天還把孫秀才的媳婦給打小產了，你說說，多惡毒。”
接話的是個跟那賣菜的大嬸差不多年紀的女人，擺著攤在那兒賣胭脂。
“就是，現在竟然幫著方婆婆出來賣紅薯了，嘖嘖，誰敢買她的紅薯啊，那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了。”
她們說著，時不時看向一旁的花拾音，見她充耳不聞，隻當她是不敢惹自己，心中不免開始得意，便越發放肆，聲音也隨之大了起來。
“你看她到現在還裝呢，哎呦喂，也不曉得裝個什麽勁兒，就這樣的破鞋扔給那討飯的都嫌棄，長得就一副風騷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