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故人
一天下來，終於圓滿了。
沐蘇月和成明站在車邊，對目送他們出來的兩個人揮了揮手，以示告別。
四人相顧無言，惟有祝福的目光投過去。沐蘇月將視線收了回來，成明為她打開車門，她鑽了進去。
車子緩緩行駛在寬闊的道路上，車輛川流不息。天色是黛青色的日暮。
沐蘇月坐在車裏，一言不發，心裏依舊想著葉音的事情。她在想如何才能跟葉音解釋清楚。
“有心事？”正發愣，成明的聲音忽然穿了過來，她抬眸目光移向他，正巧對視他的眼眸。
她下意識的搖了搖頭，輕聲道“……沒。”
“沐蘇月。”成明將視線移向前方，繼續開車，話語卻沒有停，他道“你在盛世，這麽長時間，有什麽收獲？”
他見她不想說，忽然轉移了話題。
沐蘇月聽完，更加沉默了下來。她也很自責，完全沒有什麽收獲。
就連盛景元的辦公室她都進去不了。本人不在的時候，門是鎖著的，紅外線的防盜門，強行打開，頓時會觸動警報器。
“我的時間有限。”成明道。他給她的時間不是太久，更加不會讓她在那個危險的地方待的太長。
“……再給我一些時間。”沐蘇月道。
成明將車子停在路邊，此刻是江邊的大道，從街邊看過去，遠處就是江麵，他凝視著沐蘇月，低沉的嗓音輕聲道“回來吧，交給我，我幫你。”
沐蘇月看向他，從他深色如星河係裏的黑洞一般，深邃，帶著微光，倒映出她的臉。
“我想再試一試。成明，你相信我。”沐蘇月躊躇了一會兒，才認真地開口。
“我沒有不相信你。”他說，將視線移開，看著前方的玻璃。他的手下意識地去摸口袋裏的煙，才意識到現在不太合適。沐蘇月還在。
緘默了半響，成明幽幽地開口，話語之中透露著一抹擔憂“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的身份暴露。你在盛世，很危險。”
“我知道。”沐蘇月輕輕應著。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也想過這個問題，大不了辭職。可轉念一想，這麽多年，外界一直猜測沐家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都沒有定論，父親離開之後，這種話題便再也沒有被提起過。世人可能早已經忘記了沐家有過一個孩子，或者有沐家這個家族。
她有時候覺得，被人遺忘，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至少，很多東西不被人注意，像空氣裏的塵埃，落了就是落了，和其他的沙礫一樣，淹沒在塵土裏。風一吹，又不知會落在哪個角落裏，誰又會真的在意呢。
“至少，你在成宇，我可以確保你的安全。”成明對她道。沐蘇月一直都知道他的擔心，他的顧慮，從她決定去盛世的那一天開始，從未停止過。
“成明，我知道或許我會一無所獲，什麽都沒有得到，將自己一步一步推向深淵，但無論怎樣，我都要試。所以，再等一等我吧，以前你不是經常跟我說，隻有做過了，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遵從本心。”
沐蘇月看著他，語氣依舊很輕，卻無比堅定不移，她的目光告訴成明，讓他尊重自己的選擇。
成明倪著她許久，沉默無言，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說“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話語停頓了一下，才繼續“一樣倔。”
沐蘇月被他這樣吐槽，輕微的露出一抹笑意來。是的，她很倔，一旦決定了的事情，不會輕易更改，除非有足夠充沛的理由。
“說說吧，到底怎麽了？”成明再次將話題又轉移了回來，沐蘇月一臉無奈，在心裏感歎了一聲，他這話題反轉的也太迅速了些，都不帶喘息的。
“從婚禮結束之後，你就一直心不在焉。”成明再一次說道。
“……和葉音吵架了。”沐蘇月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麽辦，她把玩著自己的手指頭。
“為什麽？”他問。
“可能是怪我，瞞著她，自己和師兄的關係吧。還有升職的事情。”沐蘇月緩緩道。語氣之中顯得有些無力。
成明看著她，出聲道“這有什麽可生氣的？朋友幫忙舉手之勞而已。”
沐蘇月看向成明道“她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正因為這樣，我不打算說明，跟師兄的關係。就是怕她多想。”
成明聽著，了然於心。恐怕這其中，不隻是因為這個。葉音的性格，他雖然沒有接觸太多，但明白，她心高氣傲。好勝心極強，從大學到現在，真是沒有變過。
自己對葉音的印象也不怎麽好，隻僅僅因為她是沐蘇月的朋友。
成明無言，有些話，他不能在沐蘇月麵前說的太過明顯。特別是關於她這個朋友的。
“解釋過了嗎？”成明問。
沐蘇月搖了搖頭，氣餒道“……沒。葉音不聽，我現在也聯係不上她。見不到麵”
成明不再說話，隻是揉了揉她的發頂，然後退開，繼續啟動車子。
有些人是會變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外表或許是你熟悉的樣子，可內心，已經麵目全非了。
沐蘇月知道他剛剛的動作是無言的安慰她，對他淺淺的露出一抹笑來。
看向窗外的江堤邊，才發現這並不是去自己租的房子的小區方向，也不是她現在的家裏。
“這條路……”她轉頭望向成明，有些疑問道。
“我家。”成明看著她道，隨後又補充道“帶你去看看薔薇。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見到，心情總不會太差。”
沐蘇月聽完，這才想起來，上次她還問成明自己種的薔薇花來了沒有。
“你怎麽知道我想看了。”她問。
“上次。”成明回答了兩個字。上次從她說話的語氣和眼神之中，他看出來的。隻是當時太晚了，她第二天還得去上班，便不打算當天帶她去看。
“你怎麽記憶力這麽好？我都忘了。”沐蘇月笑著說。
成明輕輕的發出一聲“嗯。”悶悶的。
他記得沐蘇月說過的每一句話，說話時的表情，語氣。甚至一瞥一笑。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自己也說不清楚，或許是第一次，他在公交車上，沒有讓出座位，很失紳士風度，讓她憤憤不滿地瞪了一路開始，或許是在一次她纏著自己最終有些妥協開始的。具體的，他也不怎麽明白。
成明將車子放慢速度，緩緩行駛向小區，剛好這時從裏麵出來一輛黑色的瑪莎。
成明將車讓微微停在一邊，讓著道，小區道路兩邊勉強行駛兩輛車，旁邊是一座環湖公園。夜晚有人會在裏麵散步。
沐蘇月從窗戶看過去，正看到一位俊酷妖孽一般的男性，坐在駕駛室，動作嫻熟平穩地準備從他們這輛車穿過去，麵部輪廓十分精致，像一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好看的劍眉星目，墨色的眼眸似黑曜石一般發出幽暗深沉的光，有那麽一瞬間，沐蘇月既然覺得似再哪裏見過一樣。
車子從成明車邊擦肩而過時，副駕駛的窗戶忽然被打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沐蘇月沒有關車窗戶，於是，就聽到對方喊了她一聲“蘇月。”
她看了過去，才有些驚訝來不及出聲，車已經過了。
停在成明的車後，成明沒動。
問她“認識？”
“嗯。”沐蘇月點了點頭，下了車。成明跟著下了車。
不遠處，從車裏走出來兩個人，沐蘇月這才想起來，這兩人站在一起，腦海中聯想出的人名。沐可溪和寒月澈。
足夠轟動全暮城乃至國際人物。
“可溪姐。”沐蘇月想著菲什這樣喊她，沐可溪比自己大，也就這麽喊了。
“真的是你。”沐可溪笑著道，目光看向她身旁的成明“成明？”
她疑惑了一秒鍾，瞬間目光了然。
“可溪姐，寒總。”成明看向兩人，禮貌性地打招呼，雖同一個小區，都知道其人。可正式這麽見麵，是第一次。
寒月澈對成明點了下頭，兩人握了手。將目光移向沐可溪“走了。”
沐可溪看了他一眼道“別催嘛，還有時間的。”
寒月澈凝視了她一眼，便不再說話，乖乖站在一邊。沐蘇月看著沐可溪和寒月澈，心裏想“不愧是外界傳聞之中的那樣，寵妻狂魔。”
“你們……這是要去？”沐蘇月有些好奇下意識地問。
“出國旅遊，前天剛回來。”沐可溪回答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給她“常聽菲什提起你，下次見。”
“好。可溪姐再見。”沐蘇月道。
沐可溪剛轉身，寒月澈便牽著她的手，走到車邊，為她開門，怕她撞頭抬手護住沐可溪的頭頂，然後關上門，轉向另一邊。開車離開。
沐蘇月看著車子走遠，才輕聲感歎一句“他們真的很般配。”
成明聽著，雖是肺腑之言，但他怎麽都感覺出一抹羨慕之意來。
“羨慕了？”成明嘴角輕微的一揚，問著。
“暮城之中，很少有人會不羨慕他們吧。”沐蘇月抬眸看著他，老是說。
成明看著她的目光，揉了揉她的後腦，道“不用羨慕。”
他語氣緩了緩，兩手移開，又說“走了。”
這才轉身，走到駕駛室邊，拉開車門，兩人幾乎是同步的動作。
這世間所有的終成眷屬，都是費勁千辛萬苦，才換來一世情緣。
但有些人，這一世是遠遠不夠的，乃至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