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喊聲姐姐
“你確是東廷人,失憶前在我家做長工,後來我出了遠門,待回來後你便離開了。”沈霽月背手轉身,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們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可我到底長你一歲,你合該喊我一聲姐姐才是。”
她又轉了回來,勾住封成謙的下巴,“來,叫一聲我聽聽。”
封成謙比她高了快半頭,沈霽月若想勾她下巴,還得伸直了胳膊。封成謙長眸微眯,垂眸盯著自己,沈霽月不慌不亂,就等著白占他的便宜。
別說,看他神情迷茫,揣摩自己說的話是真是假的模樣還真有趣。
可是舒服極了。
“沈清、姐姐……”
沈霽月一下子笑出聲,踮起腳摸了摸他的頭,“甚乖。”
封成謙抬手扣住她手腕,“你手上的東西不似常人擁有,如此雕工……嗯?”
他低下身,隻見鳳紋護腕兩側有極小的夾層露了出來,若非眼力特別好,根本就不會注意這樣的細節。
“這裏麵是什麽?”
他伸出手指,沈霽月忙喊道:“別碰!”
那裏麵可是銀針,帶有劇毒,沈霽月怕傷到封成謙,卻見他摸索到一個小機關,隻聽細微的一聲碎響,護腕上的夾層竟主動彈了起來,裏麵的機關畢現。
“銀針麽?”封成謙手法嫻熟,全然沒有半點陌生,他微微蹙眉,太陽穴傳來隱痛,他怔愣地望著自己一雙修長的手,手心處盡是硬繭。
“為何我如此熟悉?”
護腕內側,一塊綠豆大小的方形印記映入封成謙視線。隻見其上排列了“玄機”二字。
“玄機……”
這兩字仿佛兩根隱形的針,狠狠地刺痛了封成謙。他跌坐在椅子上抱著自己的頭,麵露痛苦的神色。
“玄機……”
“封欲!”沈霽月屈膝,“封欲!看著我!”
為什麽他看到玄機兩個字會有這麽大的反應?難道他想起來什麽了?
“玄機……封、封……”
不行,這樣下去他會把自己逼瘋。
沈霽月抬手,對準封成謙露出的後頸砍下手刀。封成謙悶哼一聲,隨即暈了過去,沈霽月忙上前扶住,他落在自己臂彎。
“封成謙……”沈霽月看他麵色慘白,活活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樣,想到曾經意氣風發的封成謙,不由喃喃,“過去有什麽好,讓你非要想起來。還跟以前一樣,就是個倔驢!”
別看封成謙瘦的就像個骨架子,可卻不輕。沈霽月勁頭也不算小,但將他移到自己的床上還是費了好些力氣。
站在床邊,他一雙劍眉、削薄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映入視線,沈霽月心中不知作何表達。
她別過頭,不去看他。
看慣了這人囂張跋扈的樣子,突然如此脆弱,倒有些不忍起來。
“不就是占了你一聲便宜,用得著這麽大反應。”沈霽月冷哼一聲,“沒勁。待把你帶回東廷,指不準還要過什麽樣的日子。”
半晌,無人回應,她轉過頭,終於問出了心中疑惑。
“……我不過疆場一去,你怎就叛了?”
這聲音極輕,輕到話音落了,沈霽月都記不得自己的聲音。
將護腕扣好,裏麵的“玄機”印記一閃而過,沈霽月怔了一下,腦中一抹影子轉瞬即逝。
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想要抓住的時候卻又不見了蹤跡。
……
豐陽酒樓裏熱鬧非凡。
人群如鍋裏的餃子般擁在酒桌邊,一行行整齊的隔間外,身著豔麗彩裙的鶯鶯燕燕穿梭在來往人群間,勾笑諂媚。
“呦,好俊俏的公子哥,可是來找姑娘的?”老鴇眼尖,一眼便瞧見了立在門側的沈霽月,扭著腰前去將她拉了進來,“我跟你說呀,我們這裏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好,滿豐陽找不出第二家來,絕對包你滿意!”
沈霽月抹了抹鼻子,被撲麵而來的胭脂粉味嗆得嗓子癢。
她壓低嗓子,模仿男人的聲音,卻仍是清秀。
“我來找人的。”
老鴇一聽,原先的笑容立馬拉了下來,她鬆開摟著沈霽月胳膊的手,上下打量她的模樣,不悅道:“找人?你滿街去打聽打聽,哪有來青樓找人的!”
她猛揮手帕,“趕緊走趕緊走,我們這裏隻接待大爺,不接待找人的!”
沈霽月不慌不忙從袖裏掏出一錠銀子,置於掌心,“便找了,你接不接這單生意?”
老鴇一見到銀子便立刻變了一張臉,方還十分嫌棄,如今眉笑眼開。
她一把將沈霽月手中的銀子撈過,愛不釋手地撫摸,“公子出手真是大方,可比那幾個東廷人強多了!”
“東廷人?”沈霽月微怔,“此處有東廷人?”
“是啊,我聽你們口音都差不多,所以才斷定你們來自一個地方的。”老鴇埋怨道:“自打落了水災,這群東廷人便天天跑到我們酒樓裏來賴著不走,說什麽等船來了,就把錢翻倍給我們。哼,老娘信了他們的邪!看他們那窮酸樣,能有什麽錢?”
“什麽船?”
她來此處本欲詢問些有關方夫人口中“亂七八糟的石頭”的信息,卻不想還有意外收獲。
“鬼知道是什麽船,成天念著,那麽大的碼頭都淹了,還能有什麽船!”
提到那群賴賬鬼,老鴇心裏就不舒坦,情不自禁地表露出來,過後才意識到自己正對著金主發牢騷,忙道:“哎呦,公子您別介意,我這張破嘴有什麽說什麽,您可千萬別認為我刻意貶低東廷人。公子也從東廷來,氣度風範、哪哪都與他們不一樣,簡直是天壤之別!”
沈霽月問:“你口中的東廷人現在可還在酒樓中?”
“在呢,就在前麵,我帶您去!”
老鴇十分殷勤,沈霽月將她攔住,“不必了,可能是我認識的人,我自己過去就好。”
說罷,沈霽月抬腳邁了進去。
沒走多遠,便有一身穿綠衣的女人纏了上來,上下逗弄,沈霽月扣住她試圖解開自己胸襟的手,挑起她下巴打量。
“嗯……楚楚衣衫、春半桃花。這五官嘛,倒也算上品,隻不過這雙被世俗汙濁了的眼睛卻毀了你詠雪之態,差之毫厘失之千裏,離青衣姐姐差的甚遠,還需練練。”
那女子一句未聽懂,怔愣在原地,隻覺得沈霽月是在罵她,可又像是誇了她幾句。
不知所措,隻能望著那消瘦背影,罵了聲“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