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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翡翠

  屋裏隻剩瑟瑟和翡翠。


  瑟瑟看著燕草空蕩蕩的床鋪,心裏也像缺了一塊。


  下午的時候來了一群婆子,將燕草一應物事清理得幹幹淨淨,連角縫都沒放過。那盞琉璃兔子燈,由於在櫃子裏擱置了許久,已蒙上了灰塵,再不複從前那般光華絢爛。一個婆子拿起來擦了幾下,驚喜地道:“這燈真好看,回頭若是夫人許了,我便給我那小孫子玩去。”


  其餘婆子便或是嫉妒或是不滿地笑她,更賣力地搜查別的物事。


  很快,燕草那便空空蕩蕩,仿佛這個人都不曾存在過一樣。


  “姐姐,燕草她不會回來了吧……她會去哪呢?”瑟瑟出神地問。


  翡翠撇撇嘴:“以夫人的性子,不是賣了便是死了,若是死了,可能還好些。”


  瑟瑟一驚,看著翡翠,翡翠倒是耐心,細細給她解惑:“這種在府裏服侍多年,因錯被攆出去的奴才知道太多府裏的事,又是世子院子裏出去的,若是不殺了滅口,便要遠遠賣到那不幹淨的地方去,省得叫有心人尋了,多生事端。若是淪落到青樓妓館,她便是再說什麽,也沒人信了,更不會被對頭買進府中所用。”


  見瑟瑟一臉不忍,翡翠又道:“這一切不過是她咎由自取,你倒好心,叫人害了這麽多次還惦記著。”


  瑟瑟搖頭:“我並非多麽良善。隻是燕草是第一個跟我玩、對我好的小姐妹,以後便是再有這樣的小姐妹,也不如第一個來得這麽珍惜。何況燕草並不聰明,從前她也隻是嘴巴壞些,這些害人的想法卻是沒有的。自從秋夕來了……”


  翡翠不屑地道:“我看她是有那個賊心,沒那個賊膽罷了。你莫要將人想得那麽好,在府中待久了你就知道,這裏沒一個笨人。出去更要長個心眼,別給你點好臉就當個寶,你可是郡主!”


  瑟瑟聽出翡翠的善意,衝她友善地笑笑:“我沒當過一天郡主,也不知道郡主該是什麽樣子,隻覺得自己是個乞丐,突然撿到一堆金山銀山而已。不過我有一事不解,我與秋夕毫無過節,為何她總想方設法地害我?”


  翡翠奇怪地問:“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的?”


  瑟瑟一頭霧水:“什麽意思?”


  翡翠“嘖嘖”兩聲,道:“看你是個聰慧的,誰知道在‘情’之一字上這麽不開竅,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世子對你的情意,秋夕為什麽害你,與我當初為什麽縱著碧絲害你,原因都是一樣的。”


  怎麽又繞到翡翠和碧絲身上了?瑟瑟一臉莫名,翡翠恨鐵不成鋼地拍桌子:“你傻呀!林懷瑾喜歡你,秋夕喜歡他,不除掉你,林懷瑾什麽時候能看她一眼?這次順道把燕草那隻傻鳥一起拔了,在林懷瑾傷心失意的時候再小意逢迎、噓寒問暖,哪有不成的道理!”


  她拍第一下,桌子垮了一條腿,又拍了兩下,三條木頭腿兒支撐不住,嘩啦啦散成了一堆木頭渣。


  翡翠瞪眼:“這桌子也太脆弱了些。罷了,就說是下午婆子們搬東西的時候撞壞的吧。”


  瑟瑟瞠目結舌,看著翡翠。她以前為什麽會覺得翡翠孤高冷傲呢?

  “那姐姐你剛才說……你縱著碧絲……莫非……莫非你對世子也……”瑟瑟說完飛快往後挪了挪,縮到炕頭,生恐翡翠的巴掌落到自己頭上。


  翡翠看著瑟瑟那樣,氣不打一處來:“你混說些什麽!我那還不是因為夫人看出來世子的意思,因此不喜歡你,讓我給你下絆子!”

  瑟瑟如雞啄米似的點頭,十分乖巧。翡翠順了順氣,道:“真不知道你這種毛丫頭有什麽好的,林懷瑾竟看上了你,就連公子……”她抓起瑟瑟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說起別的來:“秋夕如今被弄到林懷玨院子裏去了,雖說不在你跟前了,但你也得小心著緊點,她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今定然越發記恨於你。咱們過上幾個月就走了,犯不著在這時候跟她起爭執,多生事端。”


  瑟瑟不語,半響道:“她將燕草害成這樣,我勢必不能放過她。”


  翡翠訝然:“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氣性,你想怎麽做?”


  瑟瑟搖頭:“我還沒想好。對安國公府來說,她現下還是一枚有用的棋子,若要動她卻是不易,想必她也正是因此才那麽膽大。”


  翡翠想了想,道:“不如我們給她下毒?等到過兩年才能毒發,死得神不知鬼不覺的那種。”


  瑟瑟意興闌珊:“那也太便宜她了,我一想到燕草一片癡心,卻被她利用,淪落到如今境地……”她歎了口氣,不欲再說,轉了話題道:“翡翠姐姐,你也跟著我一起走嗎?”


  翡翠縷縷頭發,傲然道:“正是,我跟袁十九可不一樣,他是暗衛,隻需要會殺人,不需要腦子,若是要逃亡,還是得靠我。”她轉轉眼珠,又道:“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得教你點求生技能,萬一我遇到不測或是我接到別的任務,你也能自保。”


  說罷,翡翠便搜腸刮肚自己能教給瑟瑟些什麽保命技能。武功?太晚了,瑟瑟已經十四歲了,學來強身健體還成,保命確實不行的。用毒?不說材料搞得費事,教三個月就讓她出師,翡翠怕她先把自己毒死。


  看著燈下細細為自己打算的翡翠,瑟瑟眼眶有些濕潤,不由微微低下頭。翡翠在這府裏十二年,卻要為她拋下這一切,說走便走……她對這府裏一應人事完全沒有感情嗎?這個問題太過殘忍,瑟瑟不敢問。


  瑟瑟忍不住問道:“姐姐,你真名叫什麽?父母也在自歸山嗎?”


  翡翠一愣:“我也不知道,我做了‘翡翠’十幾年,隻知道我就是翡翠,翡翠就是我。我大概如你一般,是個無父無母的野孩子吧。呸,不對,你是郡主,隻有我無父無母。先太子勿怪,先太子勿怪。”


  瑟瑟看她這樣,哭笑不得,忽地翡翠一拍手道:“我教你易容吧!又簡單又好學又實用,等你逃出去了,保管在他們眼前晃悠都叫他們認不出來。”


  瑟瑟對易容也大感興趣,翡翠手邊沒有材料,便大略與她說了一說。一個講得唾沫橫飛,一個聽得興致盎然,直到林懷瑾下值回來,翡翠才起身,一推門,又恢複了她那清高冷淡的大丫鬟模樣。


  瑟瑟仰臉躺在炕上,一動再不想動。


  若是平日裏,這時候燕草應該嘰嘰喳喳地跟她聊今日發生的趣事,今日卻隻有風從窗縫漏進來的聲音。方才翡翠在這裏尚不覺得,如今聽著風過樹葉沙沙作響,瑟瑟隻覺異常寂寞。


  燕草再也不會回來了。


  瑟瑟側過頭,看著空著的炕,一滴眼淚從眼角滾了下來,砸在炕上,綻開了數瓣剔透的花。


  晚風吹來林懷瑾溫潤的聲音:“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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