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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托孤之言

  皇帝的寢宮,甘露殿。拓跋衍來到殿中的時候,南宮輔也被皇上傳召而來。經了通傳,兩人進了寢殿,行跪拜之禮。龍榻上虛弱蒼老的皇上見他們來了,強撐著掙紮起身,一旁的太監急忙上前為他墊高了玉枕。


  “都平身吧。”拓跋真才是稍微一動,卻是氣喘籲籲,好不容易平複氣息這才懨懨開口。


  兩人直起身子,可見到皇帝虛弱成這般,都不由皺了眉。相視一眼之後,拓跋衍上前說道:“父皇,不如再讓禦醫來為您把把脈……”


  話還未說完,拓跋真已虛弱的擺了擺手:“不用了,朕這病已經幾十年了,若是能治好早便好了。那些禦醫是治不好朕的,朕這病是心病,要不了多久,或許朕就能去見她了……”他說著說著,滿是暗黑病氣的臉漸漸恍惚,思緒似是被拉到了某個不知名的時空。


  “皇上!……”他的話使得南宮輔臉色驟然一變,惶恐萬分的匍匐跪下:“微臣惶恐,皇上萬歲!”


  拓跋衍亦是一驚,隨之跪下。他自然知道拓跋真口中的‘她’是誰。當年拓跋真在沒有登上帝位之前,亦是當時眾皇子中最出類拔萃的,無論是馬上功夫還是才智韜略,都是眾皇子中的佼佼者。


  後來登基為皇,為了鼓舞士氣,他也曾禦駕親征三次,那時他的身體可謂是龍虎生威。可是自從後來南宮縈前往南燕和親之後,也不知是憂思成疾還是怎的,他的身體便一日比一日差,開始隻是心氣鬱結,可漸漸的,這樣的小病卻變成了痼疾……


  “萬歲?這些話朕已聽了一輩子,厭了。南宮就不要再說這些話了。”拓跋真虛弱輕笑,布滿血絲的黯淡眼眸漸漸飄渺:“朕孤獨一世,夠了,不能再讓她等了。”


  聽到這話,拓跋衍和南宮瑾又是重重一震,猛地抬頭看著他。


  “衍兒,來,過來朕的身邊。”對他們的震驚,拓跋真罔若未見,枯暗的老眼看向拓跋衍,眼中盡是慈愛。


  拓跋衍深眸中掠過複雜,起身來到龍榻邊,單膝跪下。拓跋真看著他的麵龐,緩緩伸出手撫過他的眉眼,聲音蒼老而淒索:“你這雙眼睛真是像極了你母妃,每次看見你,朕總是會想起你母妃……朕,對不起你和你母妃啊……”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微微顫抖,枯涸蒼老的眼中泛起一層濃濃水霧,淒苦的淚從眼角蜿蜒滑落,一瞬便沒了蹤跡。他眨了眨幹澀的眼睛,看著他輕輕問道:“衍兒,你一定還恨父皇吧?”


  拓跋衍的麵色微微一動,深眸中湧過旁人看不懂的光緒。在龍榻上躺著的人是北陵最尊貴的皇帝,他的手中掌握著千萬人的生死,世間榮華皆聚一身。可當褪下這層榮光萬丈的光圈,他卻隻是一個重病老人,隻是一個對他滿心愧疚,一直在竭力補償他的父親。


  恨嗎?怎能不恨呢?母妃的死,他二十幾年來所受的苦,足以讓他恨透了他!可是他與他是血脈相融的至親,再恨,也終是有時。


  看著他滿心愧疚,一味寬縱,竭力的彌補。


  看著他拖著病重的身體卻依舊在為他鋪路謀劃。


  看著他因為母妃憂思成疾,自責的不能自拔,命已堪虞。


  他,如何還能繼續恨下去?

  “不,兒臣早已不恨父皇。”許久,久的就連跪在地上的南宮輔也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拓跋衍忽的開口。


  拓跋真聞言,黯淡的老眼中有一絲亮光閃過,緩緩的笑了,笑的如釋重負,笑的欣慰輕鬆。


  “好好,能親耳聽見你說出這句話,父皇死也能安息了。”他氣息雖弱,可卻能聽出他是真的高興。他多怕在他臨死之前不能得到拓跋衍的原諒,他多怕死後無顏去見南宮縈。


  跪在下首的南宮輔見到他們父子倆冰釋前嫌,心中也不由寬鬆了許多。臉上亦是露出欣慰的笑意:縈兒,看見了嗎?皇上和衍兒終於再無嫌隙,九泉之下,你可以安息了。


  “父皇,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不知怎地,看著拓跋真蒼老枯瘦的麵容,拓跋衍心中忽的難受起來,他身邊的親人一個個離他而去,他害怕那種失去親人的痛。失去了母妃,眼前這個於他而言依舊陌生卻又對他關愛有加的父親,他忽的不想再失去。


  聽到這話,拓跋真的眼神更發慈愛:“衍兒,父皇的身體父皇自己知道,隻怕父皇能陪伴你的時日已不多。明日你就正式被立為太子,攝政監國。先皇將北陵交到朕的手中,可朕卻不是一個好皇帝,沒有南北一統,反而讓朕的子民受盡戰火之苦。”


  “如今朕要把北陵江山交給你,希望你能完成父皇無法完成的心願,南北一統!”他滿是病氣的臉驟然變得肅然,眼中亦露出屬於帝王的皇威。


  拓跋衍跪退兩步,深深拜下:“兒臣謹遵父皇聖諭!定要天下一統!”


  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凜然霸氣,那種仿若一切都盡掌手中的睥睨之氣令拓跋真心中升起一股就不曾有過的激蕩。他昏暗的眼有了光彩,他和縈兒的兒子果然是人中之龍。


  似是又想起什麽,他枯黃的麵色又變的悲傷起來,半晌才說道:“器兒雖然不成氣候,可到底是朕的孩子,更是你的弟弟。你與他兄弟之情淡薄,可這份血緣卻是割不開。如今他在平亂之中喪命,你作為他的哥哥,作為北陵未來的皇帝,這仇必須要報!”


  聞言,拓跋衍抬起頭看著他,深眸中掠過細光:“是,兒臣一定剿滅南蠻,替二皇弟報仇!”


  見他應承,拓跋真露出一絲欣慰的笑,轉而看著南宮輔說道:“南宮,你是北陵三朝元老,又是縈兒的哥哥,衍兒的親舅舅,將衍兒交托與你,朕才能放心。往後,你定要盡心盡力的輔佐衍兒,讓他成為一代明君,切莫像朕一樣,罔為君王,卻不能給北陵百姓一個安樂的盛世。”


  南宮輔麵色一怔,這一字一句,都是皇上的托孤之言啊!他心中頓時湧過複雜與悲戚,此番情景,又讓他想起了當年南宮縈在臨死之前含淚托孤。


  他連忙伏地,聲音帶著哽咽的顫抖:“微臣遵旨!皇上請放心,隻要南宮家不絕,必定世代效忠於拓跋皇室!”


  “好好好,那朕便安心了。”拓跋真連說三個好字,如今他是真的老了,在死之前,能為衍兒做的,也就僅此而已。他淡淡掃過跪在下首的兩人,終是累了,虛弱的擺了擺手:“好了,朕該說的都說了,也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兩人聞言不由相視一眼,拓跋衍長眉緊蹙,似是並不放心,想要說什麽,可見他已懨懨閉上了眼,終是磕頭告退。


  翌日,拓跋衍被冊立為太子的儀式在曆代太子東宮舉行,接受百官朝拜。而讓他攝政監國的聖旨也在當天頒下,人心惶惶的朝廷因為新立太子也終於讓人看見了一絲希望。


  西南一直叛亂不斷,形勢愈演愈烈,所以拓跋衍在被立為太子當天,便召來一眾文武官員商議此事。說是商議,但拓跋衍心中早有計策,不過是因著剛剛被立為太子,若是獨裁專橫,不征求眾臣的意見隻怕會遭人非議。


  這前往西南平叛,拓跋衍自然是當下最合適的人選,可如今他被立為太子,要留在京中穩住大局,自是不能再去。北陵驍勇善戰的將軍不少,可能武有謀的卻是少之又少。


  而這些大臣裏有人提出要讓李德成前往西南平亂。李德成是北陵軍的元帥,驍勇無比,雖不是奇才,可多年來積攢下來的戰事經驗卻也是極其可貴。隻要他前往平叛,必定是能凱旋而歸。


  可如此一來,大材小用不說,李德成所鎮守的邊關要道也無人可當重任。而其他的將軍對拓跋衍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皇子本就不屑,如今雖成了太子,可到底也沒有幾個人是真心實意的臣服,要讓這些人去平叛,隻怕會適得其反。


  誰都知道,拓跋衍剛剛被立為太子,正是樹立威信之時,這一仗隻能勝卻不能輸!


  如若不然,不但滿朝文武會嗤笑他無能,就連北陵百姓也不會真正服他!


  一眾大臣爭論不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兒,文官看不起武官,武官不屑於文官。就為著到底該不該讓李德成去平亂就爭論不休,拓跋衍靜靜的看著,許久許久都不曾開口言說,隻是不著痕跡的看了南宮輔一眼。


  南宮瑾頓然會意,上前一步拱手道:“太子殿下,李德成李元帥有勇有謀,若是他能前往西南平亂必定是大勝!可殺雞焉用牛刀?更何況李元帥還把守著邊關要道,若因一群烏合之眾便貿然將李元帥調離,實為不妥。”


  一眾爭論不休的朝臣聽到這話,終於紛紛停了下來。


  “那南宮大人有何良策?”拓跋衍故作不知的問道。


  “若是老臣沒有記錯,現在殿下府中的侍衛長韓雷,曾也是百經沙場的少年將軍。”南宮輔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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