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可是錯看
一連數日,蕭衍都宿在了王妙嫣的住處,而沐縭孀這幾日也並未閑著,每天天不亮便回沐府守靈,一直到深夜才歸府。兩人也因此錯開,數日都未能見上一麵,看似剛剛融洽的關係,無形中又變得疏離縹緲了許多。
微風陣陣,那一團團擁簇成花型的紫薇花瓣如粉蝶一般紛紛落下,空氣裏是淡淡的花香,香不撲鼻,卻令人回味無窮。沐縭孀看著那些好似天女撒花一般落下的紫薇花,不禁失了神。
守靈七日已過,孫氏帶著一腔恨意長眠地下,所有的恨與怨,都一起埋進了那一方塵土之中。可是沐縭孀心中卻留下一個永遠也無法解開的心結……
身後忽然一暖,一雙修長的大手輕輕環住她的腰肢,沐縭孀微微一怔,低頭看見了那修長白皙的手指上套著一個個陰冷尖利的玄鐵指套。
“殿下。”她輕輕喚了一聲,卻並不回頭。
她的很輕很淡,淡得令人聽不出喜怒。蕭衍微微挑了長眉,將她扳過身來定定看著她,見她麵容清冷,他深眸中掠過一絲不自然:“孀兒,本王這幾日宿在王妙嫣那裏,其實……”
“妾身都明白,殿下不必解釋。”沐縭孀淡淡一笑。
她自然懂得,能讓蕭衍忽然宿在王妙嫣處,這其中除了王妙嫣耍了手段,隻怕更重要的,是有了能讓蕭衍寵愛她的理由,除了王皇後,還有什麽能讓蕭衍忽然改變主意呢?
看著她清冷似雪的美眸,素白絕色的臉上平靜的沒有半分波瀾,本來想要解釋的話頓時再也說不出口,蕭衍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煩躁:“你明白,你明白什麽?!”
“本王算是看出來了,無論本王歇在哪裏,你都不會在乎!”他冷笑一聲,麵色變得冰冷,說完便陰著臉大步離開。
沐縭孀怔怔的看著他怒氣衝衝的離開,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她才微微垂下眼簾。任何一個女子都不會願意跟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可是蕭衍並不是尋常人,他的夜晚注定不會屬於她一人。
身為王妃,她知情通理,有容人的度量,她不過是想讓他無後顧之憂,難道這也錯了嗎?
……
宮裏傳來縈太妃的懿旨,宣召沐縭孀入宮。當沐縭孀來到太妃的寢殿,縈太妃也隻是和她閑話家常。得知她沒了孩子,娘親也在不久前病逝,縈太妃很是惋惜憐憫她。
雖然沐縭孀已經表現的很是自然平靜,可她眉心中蘊藏的淒楚依舊瞞不過縈太妃的眼睛。縈太妃留她在宮裏說了不少勸慰的話,這才放她離開。
看著沐縭孀略顯淒涼的身影消失在宮門處,縈太妃終是歎息一聲,似是想起什麽,她轉而對劉麼麼說道:“去拿幾本佛經給那孩子抄錄吧,也好讓她靜靜心。”
劉麼麼應了一聲,眼中亦是惋惜:“太妃真是心疼王妃啊。奴婢這就去。”說完,劉麼麼躬身退下。
縈太妃所住的宮殿本就位於皇宮偏僻處,一路出來都見不到半個宮人。劉麼麼步伐匆匆,一過轉角便瞧見了走在前麵的沐縭孀,就在她張口想要喊住她時,她卻看見一個神色鬼祟的小太監攔住了沐縭孀的去路,接著便在沐縭孀的耳邊低語了許久。
見那太監說完了話,警戒的張望四周,劉麼麼連忙退回了轉角處,再一伸頭,那小太監已經消失不見,而沐縭孀也並未朝宮門的方向走去,而是朝更為偏僻的冷宮方向走去。
劉麼麼心下疑惑,不禁悄悄跟了上去。跟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沐縭孀進了一座早已被廢棄的宮殿。劉麼麼小心翼翼的藏在宮門處的蓄水缸旁,謹慎的伸頭觀望。
可當沐縭孀推開那道沉重破敗的殿門時,劉麼麼驟然睜大了眼睛,在大殿裏麵,竟然站著一個男子,她定睛一看,更是驚得險些抖落了手中的經書,那個男子竟然是七皇子!
許是怕被發現,劉麼麼連忙縮回頭,按住自己驚跳不已的胸口,心念千轉。王妃和七皇子竟然扯上了關係,究竟是私通還是密謀?她迫切的想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麽,可一旦靠近,難免會被發現。
一時間,劉麼麼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勉強穩住心神,左右權衡之下,她終是小心謹慎的離開,急匆匆回去跟縈太妃稟報。
聽完劉麼麼的稟報,縈太妃久久不語。一旁的劉麼麼依舊驚魂未定,她麵色異常凝重,見縈太妃半晌都不言語,她不禁擔憂道:“太妃,不管沐縭孀跟七皇子究竟是什麽關係,您斷斷不能再讓她留在王爺身邊了!”
縈太妃依舊不語,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說了句:“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劉麼麼還想再說,可見縈太妃麵色淡淡,終是歎了一聲退下。
縈太妃看著香爐裏嫋嫋升起的縷縷青煙,保養得宜的臉漸漸深沉。一想起沐縭孀那張恭順溫婉的臉,她不禁喃喃自問:“難道哀家真的錯看了你?……”
……
另一邊,蜘網布滿整個大殿,大殿中靜的詭異。沐縭孀神情驚異的看著眼前一臉不以為意的蕭淩繹,美眸中掠過太過情緒,即便她已經隱隱猜到了,可當事實輕描淡寫的從他嘴裏說出,她依舊忍不住悲涼。
忽的,她笑了,笑得悲憤,笑得失望:“原來真正的沐縭孀真是主上害死的!孫姨娘說的沒錯,是我的出現害死了她真正的女兒!”
“她若不死,你如何能成為沐之遠的女兒?”蕭淩繹把玩著腰間的紫玉,慢慢靠近她,聲音低沉而魅惑:“孀兒,你看我對你多好,你說你不願改姓,我就殺了真正的沐縭孀讓你成為沐家的女兒,我這般用心良苦,你為何要失望呢?”
說完,他輕輕撫上沐縭孀眉心的紅痣,眼中有了癡迷之色。沐縭孀冷冷別過頭,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微微發抖,這雙手不但染了真正的沐縭孀的血,也染了她腹中孩子的血!
可是很快,她的下頜被蕭淩繹輕輕挑起,逼著她直視他陰柔深邃的眼眸:“孀兒,你在顫抖,我從你的眼中看見了憤怒,因為那個毫不相幹的人,你居然對我有了芥蒂。”
“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我是誰?”他離得那麽近,每說一個字,好聞的鬆柏氣息便會湧進沐縭孀的鼻間,這種味道曾經她是那麽那麽的貪戀,可如今,她卻覺得這種味道比血的味道還要令人驚悚!
她定定看著他沒有喜怒的眼眸,隱在袖中的手不由緊緊捏在了一起。他是提醒她,她不能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半晌她才僵硬的開口:“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主人。”
蕭淩繹微微挑眉,顯然對她的回答並不滿意:“你說的不錯,可那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忘了我是你——誓死都要效忠的主子。”
沐縭孀的身體不禁一晃,美眸中掠過旁人無法看懂的光。誓死效忠……是啊,她怎的忘了,當初是她自己信誓旦旦的發誓,縱使是豁卻性命,她也絕不會背叛主上……
“因為蕭衍,你的意誌開始動搖了是嗎?”蕭淩繹牢牢盯著她,聲音冷得刺骨:“你愛上了他?!”
“不是!我沒有!”沐縭孀猛地轉過身,矢口否認。
蕭淩繹看著如此異常的反應,森冷的眯了眯眼眸,他慢悠悠的轉到她的麵前,笑得詭異:“沒有便最好。如今你已經得到了蕭衍的信任,我要你,殺了他。”
聞言,沐縭孀重重一驚,猛地抬頭看著他,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可是主上不是要拿他當墊腳石嗎?”
“如今我已經不需要這塊墊腳石了。”蕭淩繹說。
沐縭孀見他主意已定,再無改變之可能,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忽的,她似想起什麽,連忙說道:“主上,現在殺蕭衍並不是明智的抉擇,若蕭衍死了,王皇後便會獨大……”
可話還沒說完,蕭淩繹已冷冷打斷:“太子一死,王皇後的勢力自然分崩瓦解,根本不足為懼。”
什麽?!沐縭孀又是重重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白皙分明的臉,他說的如此輕易,仿若殺人對他來說就如捏死一隻螞蟻那般不以為然。可是太子,那個隻有七歲的孩童,是他的親弟弟啊!
“主上,那是你的親手足,你……你真的要殺他?”她的胸口似被堵上一塊硬冷的石頭,令她發出的聲音都微微變了形。
“親手足?在我眼中,隻有死人跟活人,死人不會擋道,凡是擋我路的活人,我就會毫不猶豫的讓他變成死人。”蕭淩繹陰柔的麵容依舊俊雅如昔,可他的話卻令沐縭孀不寒而栗:“上次若不是因為你,太子早已是死人一個。”
曆朝曆代,諸位之爭都是手足相殘,血染皇宮,可是能像蕭淩繹這般不念絲毫親情的,卻也屈指可數。直到這一刻,沐縭孀才真正感覺眼前這個男子究竟有多可怕,多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