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不能為皇
他自然知道,這是太妃在提醒他,沐縭孀是他親口向皇上求旨賜婚的,無論是什麽原因,他都不該如此薄待沐縭孀,讓旁人詬病。沐縭孀聽到他的話,不由看了看他,沒想到在太妃麵前,殘忍冷酷的蕭衍竟這般恭敬,儼然一副孝子模樣,當真是少見。
盡管蕭衍已經掩飾的很好,可他始終是縈太妃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所以縈太妃自是看出了他眼底的複雜與糾結之色。縈太妃淡淡歎了一口氣:“王妃,你先跪安吧,哀家還有事要單獨與衍兒說。”
“是,妾身告退。”沐縭孀深深一拜,這才起身低著頭往後退了兩步,正欲轉身卻又聽見縈太妃慈和帶著肅然的聲音響起:“孀兒,你要記住,無論衍兒身邊有多少女人,你才是衍兒明媒正娶的正妻,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女主人……沐縭孀微微一愣,也不知是對縈太妃的那句‘孀兒’吃驚,還是別的。她不是蠢笨之人,自然聽得出太妃是在告訴她,一時屈辱並不算什麽,即便蕭衍再討厭她,可她始終都是蕭衍的正妻,至於那些個姬妾,更是無法撼動她的地位。
“是,妾身謹記母妃的教導。”她掩了眼底的愁思,福了身才退出寢殿。縈太妃的話讓她頓然明白,她是衍王的王妃,可從她嫁進王府的那天起,府裏的下人對她從來沒有一絲敬畏,究其原因,蕭衍對她的態度是其一,但更多的,卻是她自己。
若她能放下心中對蕭衍的敵意,能和顏悅色的去討好蕭衍,或許她如今的處境便不會這樣舉步維艱。她心中泛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澀然,她喜歡的男子親手將她推到了別的男子身邊,她還有什麽理由可以繼續期盼下去呢?
想著想著,沐縭孀眼中泛起一層水霧,明明眼睛很澀,她卻無法落下一滴淚來。她大步走出太妃的寢宮,黃昏的風將宮道上的沙塵肆意揚起,迷了天邊的紅霞,也迷了她的眼,令她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未來……
待沐縭孀走後,也不怎的,縈太妃又深深歎息了一聲:“這個王妃倒是個聰明的,看著她斂眉低眼的模樣就怪惹人憐惜的,而且她方才說話的時候,都是經過細細權衡才開的口,看來是個心思縝密的孩子。”
蕭衍聞言,心中微微一驚,以前從未聽見太妃如此誇一個人,沐縭孀還是第一個!
“母妃,您別被沐縭孀的外表給騙了,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兒臣最清楚。”蕭衍一想到沐縭孀是沐之遠的女兒,心中便充滿了排斥與不屑:“您說她心思縝密,但在兒臣來看,倒更像是慣耍心機的女人!”
縈太妃看著他一臉嫌棄厭惡的神情,不由微微沉了臉:“既是這般厭惡,你當初又何必巴巴得跑去跟皇上求旨賜婚?”見他愣了愣,似是回答不出來,她又說道:“更何況,這些官宦家的小姐,哪一個不是會耍心機的主?區別隻在於,是會拖累你還是幫襯到你!”
“照哀家看,這個沐縭孀不驕不躁,又能忍其他人之不能忍,隻是現在她終是年輕了些,有些事她還不能看透徹,若是好好教導,她還真是個不錯的兒媳。”雖然隻見過一麵,但縈太妃對沐縭孀卻很是滿意,反倒是蕭衍的態度,讓她無奈。
“可是母妃……”蕭衍本想說出沐縭孀的爹是害死沐陵天一家的凶手,可一想到她的身體,他又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他不能讓母妃再受刺激了:“算了,沒什麽。”
縈太妃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雖奇怪,卻也並未深想,隻說道:“衍兒,哀家雖然不知道你為何討厭王妃,但哀家隻想問一句,你說你清楚王妃是個什麽樣的人,那她嫁進王府的這些日子,可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這……”蕭衍俊美明晰的臉變得陰沉不定,沐縭孀自從嫁過來,便一直安安分分,從未做過什麽越矩的事情,倒是他自己,三天兩頭的便無端找她的麻煩,更是讓她受盡了屈辱。
好像除了沐縭孀是沐之遠的女兒以外,他還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去恨她,厭惡她。
縈太妃將他恍惚不定的神色看在眼裏,卻也不點破,她這個兒子別的什麽都好,就是太過大男子主義,即便是錯了,他也拉不下臉來。
“罷了罷了,若衍兒真是討厭她,那休了她便是,哀家也不管了。”縈太妃歎息一聲,似是疲乏,擺擺手說道:“衍兒現在的心思也是該放在朝堂之上的,對這些兒女情長的事,也不必上心。”
蕭衍聽到這話,這才回過神來,深眸中掠過複雜,心中的那股煩躁的情緒瑩瑩繞繞的,讓他甚是不舒服。他拋開心中那絲絲縷縷的不明情緒,如今皇上為了牽製他,始終都不願放母妃出宮,他實在不該把心思放在這些無關要緊的事上。
如此一想,蕭衍的臉色又變的冷峻起來,他起身跪在地上,語氣裏盡是自責:“是兒臣連累了母妃,讓母妃在這深宮之中吃盡了苦頭,兒臣不孝!”
“哀家知道衍兒孝順,哀家當年悄悄將你送出皇宮,讓你去邊境匿名投軍……”縈太妃見他如此,心中更是自責的深,可話還未說完,蕭衍已打斷說道:“母妃用心良苦,兒臣豈會不知?若不是母妃當年硬下心腸將兒臣送走,兒臣隻怕早就被皇上謀害,哪裏還有今天?”
當年先帝駕崩,蕭鴻登基,而當時才剛剛十二歲的蕭衍是先帝所有皇子中年紀最小的,本來對蕭鴻是構不成威脅的,卻因縈太妃當時甚得先帝的寵愛,在先帝病危之時,一度傳出先帝要將帝位傳給蕭衍,所以蕭鴻在登上帝位之後,便將蕭衍視作埂喉之骨,欲除之而後快!
縈太妃為了保住蕭衍的性命,不得不狠心將蕭衍送出了皇宮,讓他用一個假名去參軍,最終蕭衍才一步步成為了南燕的戰神!當蕭鴻嘉獎三軍,這才發現,那個消失已久,他以為已經病死的九弟,竟成了南燕不得不依仗的屏障!想要再除之,卻已無法撼動蕭衍分毫!
“果然是哀家的好孩子。”縈太妃多年來思念愛子,當見麵的時候卻是無法團聚,她心中的苦旁人無法體會,此時聽見自己的兒子這般說,更是動容的落下淚來。她起身上前不由握了蕭衍的手:“衍兒不怪母妃便好,快起來。”
她的手微微發涼,蕭衍看著她的淚眼,鼻間亦微微酸澀起來,母妃豆蔻之年,千裏迢迢的從北陵國來到南燕和親,忍辱負重的嫁給一個足足大她二十多歲的男人,這其中心酸與淒苦,別人不知,他卻清楚的很!
“如今皇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隻要熬到皇上駕崩,哀家也算是苦盡甘來了。”縈太妃慈愛的看著他,眼中湧起一絲奇異的光彩,她一直都在等,等皇上駕崩,等能和自己兒子團聚的那一刻。
蕭衍看著她滿是希冀的眼睛,俊眸卻微微閃爍起來,如今皇上的身體的確已經一日不如一日,可是這並不代表皇上就昏庸的什麽都不知道,他手中握著百萬雄獅,身為帝王,他又豈會讓他威脅到自己的後代子孫?
隻怕不等駕崩,皇上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鏟除他了!等待他的,隻怕是比戰場更為殘酷的血雨腥風!
“母妃,隻怕這一切都不會像您想象中的那般簡單。”蕭衍麵色漸漸凝重,看著縈太妃沉聲說道。
縈太妃微微一怔,姣好的麵容上,那雙似已看破塵世的眼漸漸深幽起來。隻是片刻,她便已想明白其中利害,她淡淡一笑,看著蕭衍的目光忽的變得犀利:“衍兒,你告訴哀家,你是不是也想坐上那個高處不勝寒的位置?”
“母妃……”許是心事被猜中,蕭衍看著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你果然有了這樣的心思!”縈太妃的麵色驟然變得冰冷:“但是哀家告訴你,你絕不可以成為南燕的皇帝!”
聞言,蕭衍重重一驚,不由問道:“母妃,為什麽?您應該知道,隻要兒臣坐上那個位置,便沒有人可以再威脅到您和兒臣了!”
“沒有為什麽!若你還認哀家這個母妃,那就答應哀家,絕不做謀逆之事!否側,哀家全當沒有生過你這個兒子!”縈太妃全身都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抗拒之感,方才還慈眉善目的臉瞬間變得冰冷駭人。
一直伺候在側的劉麼麼也驚得麵色大變,她已經跟隨縈太妃半輩子,縈太妃有多疼愛王爺,她也是最清楚的,可是今天,太妃竟說出這般嚴厲的話語來!
蕭衍的身體重重一震,驚得久久無法回神,沒想到母妃為了讓他答應,竟說出這樣嚴重的話來!他麵色變得複雜起來,許久許久,他才僵硬出聲:“母妃息怒,您的身體不能動怒,兒臣答應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