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今朝當醉隻須醉
他看著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她的目光漸漸露出絲絲困惑，他一笑，將她攬入自己懷裏，一夜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慕容宸淺淺地吻著蘇嫣若的額頭，蘇嫣若依舊沉浸在夢鄉之中，還未醒來。她的手還搭在他腰間，她的臉還貼在他胸膛，其實外麵天也還未亮，隻是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舍不得離開她，隻是終究是要走的。
忍不住又低頭親了親她臉頰，然後輕手輕腳地將她從自己身上挪開。
“阿宸……”
正要下床時，忽然有人一手扯住了自己身後的衣角，不用想也知道這人是誰。慕容宸無奈一笑，回頭看去，卻發現蘇嫣若並未醒來，仍閉著雙眼，嘴巴不知何時嘟了起來。
忍俊不禁，還是戀戀不舍地挪開她的手，然後披衣離去。
嫣若，再給我一些時日，我一定能還你清白放你出來。到時候，我們彼此都不會再分開了。
再等等吧……
不由自嘲地勾起嘴角，慕容宸意識到，他好像一直都讓蘇嫣若等他，已經很久很久了。
果然還是自己太沒用了吧？
“哎呦陛下，您總算回來了，快換上朝服去上朝吧！”林念一聽見動靜，忙打了個激靈站了起來。
見他兩眼發腫，慕容宸就知道他被自己嚇得一宿沒睡。自己一夜未歸，林念不敢去打擾自己，又怕這事會被人發現，確實擔驚受怕了很久。
依言換上朝服，又開始了日複一日的生活。總是這樣，慕容宸覺得好沒趣味。
能逗自己開心的人也隻有蘇嫣若了，偏偏那麽多人都想將蘇嫣若從自己身邊趕開。
是不是君王不該有喜怒哀樂，不該有心頭之好？可君王也是人，做的事操的心都比一般人多，為什麽還要受到更多的約束和苛刻？
抱著這樣的想法，整個上朝的過程中，慕容宸都沒給過群臣好臉色。
那含怒的眼，那鐵青的臉，那帝王與生俱來的威壓，壓得群臣都喘不過氣來。於是這個早朝也進行得比較順利，不再有人總站出來反駁慕容宸的觀點了。該說的他們都說得飛快，可以不說的，他們也都選擇了不說。
可以說，慕容宸在位這些年，這絕對算得上是一個愉快的早朝。
隻是他心中有結未解，也愉快不起來。
連心雅聽說慕容宸早朝之上，嚇得群臣有言不敢發，忙到禦書房去，想問問情況。
慕容宸想到自己也有兩三天沒見過她了，一直冷落著也不好，便讓她進了禦書房。
“連昭儀特意來找朕，不知所謂何事？”
連心雅端著一碗湯笑道：“聽聞今日上朝時臉色不佳，想來是今日操勞過度了。臣妾心裏記掛，便親自熬了碗雞湯來給陛下補補身體，還望陛下不要嫌棄。”
慕容宸抬眼看了看連心雅，輕笑道：“連昭儀知道的還挺多啊。”
連心雅不緊不慢道：“這也沒什麽，父親離宮前過來看過臣妾，便順口一提，讓臣妾伺候陛下時更細心些。”
“連昭儀和連丞相還真是有心了。”慕容宸笑著端過雞湯，遲疑片刻便一勺喂進了自己的嘴裏。
他對連心雅雖有懷疑，卻覺得她不會傷害自己。況且這種手段太拙劣了，連心雅也不會為之，所以自己可以放心將她送來的湯喝下。
連心雅看著他似乎毫無防備的舉動，笑了笑。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感到欣慰的，因為他對她太生疏客氣了。
相敬如賓？他對她的態度，永遠都像是在招待一個匆匆過客，需要禮貌，卻不用多少心思。
“陛下覺得味道怎麽樣？”
明明就是無關緊要的問題，連心雅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問出來之後，她自己也是一愣，不知道自己的嘴什麽時候反應比腦子還快了。
慕容宸笑道：“連昭儀手藝很好，這湯味道也很好。”
“謝陛下稱讚。”連心雅笑著朝其行了個禮。
慕容宸將雞湯喝完，見連心雅還站在一邊，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連心雅識趣地告退了，轉身沒讓慕容宸看見自己的一臉黯然。
慕容宸繼續低頭處理公務，也不知道連丞相怎麽會有這樣的好本事，拖人很有一手，老讓自己忙得抽不開身。這一轉眼，又是五天沒見到蘇嫣若了。
這期間，有很多人都提醒他該處理蘇嫣若的事了。隻是他一直說，這件事情扔有疑點還未查明，尚不能定案，要再多等會兒。
誰都知道，慕容宸隻是舍不得蘇嫣若，於是總有人不怕死地站出來進諫。
慕容宸當然不會隨意殺人，隻是他的積威夠壓迫到很多人。到最後，群臣都無可奈何。
紅顏禍水，蘇嫣若似乎就這樣將這個罪名坐牢了。
合上最後一本折子，慕容宸伸了個懶腰朝內室走去。剛打開窗戶想偷偷跳出去，便有一個腦袋朝自己撞了過來。
額頭撞上額頭，對方吃痛地叫了一聲。慕容宸額角青筋跳了跳：“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人家想你嘛！”蘇嫣若委屈道。
“你是被打入冷宮的人，現在那些老狐狸又想著法兒要對付你，你要是被人發現了就死定了，到時候朕也保不住你。”慕容宸捏著她的鼻子氣道，“之前不是一直都乖乖地待在清寒殿嗎？今天怎麽……”
蘇嫣若拍開他的手，無奈道：“陛下，您得先讓臣妾進去不是？否則臣妾一直站在這裏不是更容易被發現？”
“被發現了也是你活該！”
話雖這麽說，慕容宸還是伸手將她拉進內室，好像剛剛說那話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一進屋，蘇嫣若就在慕容宸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慕容宸摸著她的長發無奈道：“你啊，就會給朕找麻煩。不知道朕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嗎？居然還敢做這等冒險之事。怕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陛下別緊張啊，臣妾輕功還是不錯的，沒那麽容易就被發現。”蘇嫣若笑道。
慕容宸挑眉：“得了吧，就你那花拳繡腿，宮裏隨便一個一等護衛都比你強，你瞞得過誰？”
蘇嫣若腹誹，至少冷宮附近巡邏的都是三等侍衛，她能擺平的。
她也知道自己這舉動是極衝動的，可是她想見慕容宸，她也很久沒見過慕容驍了。
母子天性，這麽久都不讓自己見孩子一麵，也太殘忍了。蘇嫣若其實偷偷看過慕容驍，隻是這件事她沒告訴慕容宸，怕他知道了會更生氣。
“好了。”慕容宸將她攬緊，“朕也沒有要怪罪你的意思，朕隻是擔心你。”
“嗯，我知道啊。”蘇嫣若笑道，“不過嫣若有分寸的，陛下不用這麽擔心。”
慕容宸搖頭苦笑：“你那點分寸哪裏敵得過連心雅的心機？”
唔，好吧，這點她無從反駁。蘇嫣若並不覺得自己比連心雅笨，隻是術業有專攻，連心雅在這方麵上是比自己強了點。
這或許也和成長環境有關係，連丞相就是隻老狐狸，連心雅在其的言傳身教之下會變成這樣也不奇怪。
至於蘇嫣若，蘇甄雖然狡猾，卻不會用在歪途。而且這人向來都是事不幹己不張口的，總是裝出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避免了不少麻煩。
蘇嫣若這性子，一半隨爹一半隨媽，與蘇甄也隻像了五分，會些小聰明，不過玩不來心計。
“好啦好啦，朕知道你一直在冷宮裏委屈了，朕會盡快想辦法讓你出來的。”慕容宸安撫道。
蘇嫣若嗤笑道：“怎麽覺得陛下是將臣妾當成小孩子來哄？很多事不是都說清楚了嗎？陛下的難處，臣妾都能體諒的，陛下不要一直覺得愧疚。”
蘇嫣若從他懷裏鑽了出來，一手撫上他皺起的眉頭笑道：“阿宸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不過皺眉的樣子像個嚴肅的老頭子，醜得很。”
慕容宸聽了這話，眉皺得更深：“怎麽？你嫌棄？”
蘇嫣若認真地點頭：“對啊，很嫌棄。現在就老成這樣，四五十年之後還得了？我才不要陪一個整體板著臉的老頭過一輩子。”
慕容宸額角的青筋又跳了跳：“現在嫌棄也沒用了，你已經是朕的人了，這輩子都跑不了。”
“我沒打算跑啊。”蘇嫣若雙手攀上慕容宸的肩膀，踮起腳尖吻上他左邊的眉，“我隻是覺得阿宸笑起來的樣子最好看了，我想看阿宸一輩子都那樣笑著。”
慕容宸怔怔地看著她，許久都沒說話。
偶爾說一兩句情話，蘇嫣若已經付出很大的勇氣了。見慕容宸這樣沉默，臉色也沒變好，蘇嫣若隻覺得尷尬。
“阿宸……”
忽然就被轉了個身，背瞬間貼到了牆上。嘴剛噘起來，就被慕容宸含到了嘴裏，蘇嫣若也是愣了。
“傻瓜，隻要你能好好的，朕就一輩子都笑給你看。”又貼上去一陣深吻，蘇嫣若閉上了眼睛任其索取。
在禦書房裏，似乎有些放肆了。
做這種事，似乎太過放肆了。
隻是他，管不了那麽多了。那便放肆一回吧，今朝當醉直須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