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半無人私語時
那一屋子的女人，終於在半夜的時候離開了。慕容澈想，這裏唯一清靜的時刻，就是這夜深人靜該安眠的時候了。
隻是他，怎麽也睡不著。
想到北冥瑾就覺得心煩，想到北冥王朝拿自己威脅慕容王朝，他就更煩了。
夜裏黑得很，他也看不到趙瀟雲在哪裏。他現在很想和她說說話，卻不知道她睡著了沒有。如果她睡著了，那他也不好意思打擾。
掙紮著想要起來，他記得腿腳那塊地方似乎已經鬆了，如果要掙開也是可以的。不過他怕掙開了，明天北冥瑾就要拿鐵鏈鎖著他了。
所以還是收斂些，挪個位置就好了。手上的繩子似乎也鬆了些，都是被那些姑娘給蹭的。
正打算摸黑去找趙瀟雲，忽然就感覺到有人從他身後靠近。要躲已經來不及了，他一個不慎就被來人一拳打翻在地。
該死！慕容澈剛掙紮著要爬起來，又被一拳打了回去。感受到又一陣拳風朝自己掃來，慕容澈忙掙開繩子，一手包住對方的拳頭。
這拳頭比一般男子的都小很多，很容易就包住了，而且手感不似一般男子那樣粗糙，還挺光滑的。
這樣的手定然是個女子的手，而女子有這麽大手勁的，絕對就是趙瀟雲了。
包住趙瀟雲拳頭的手，往自己那邊一扯，差點就將趙瀟雲扯到了自己懷裏。隻是，趙瀟雲一手抵在他胸口，避免了自己跌進他懷裏。
“阿雲，你打我做什麽？”慕容澈不解地問，語氣裏還帶著幾分委屈。
他哪裏知道自己一心想著的人是一心地想揍他。
“你這家夥難道不欠打嗎？身處敵營居然還一心作樂，逍遙快活到忘了大哥他們還在為了你的事情頭疼嗎？”趙瀟雲氣道。
慕容澈一聽，伸手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挑眉道：“你不知道在這種時候應該麻痹敵人嗎？他們希望我本王是個草包，那本王就裝成草包給他們看。”
“你還需要裝嗎？你本來就是個草包，看見那些美人眼睛都直了，色眯眯了兩三天，明顯就是個草包！”趙瀟雲氣道。
慕容澈翻了個白眼道：“得了吧，你好好收拾打扮一下都比她們幾個漂亮，本王怎麽會看到眼睛發直？那都是策略！”
他連看到蘇嫣若和連心雅那樣的美人也隻是在心裏讚歎一下而已，何時因為美色失神過？
“該死！你又拿我和她們比！”趙瀟雲又要打他，不過這次慕容澈躲開了。
“你想多了，也沒其他意思。”慕容澈無奈道，“其實人都是一樣的，沒有誰好誰差。和她們比，你覺得很委屈？”
趙瀟雲愣了愣，倒也不是覺得委屈，隻是不希望聽到慕容澈說那樣的話。隻是不喜歡慕容澈拿別的女人跟她比較而已，不管對方是誰她都不喜歡。
她不說話，夜裏黑得很，慕容澈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隻是她不回答這個問題，他又問了下一個問題。
他問她：“你為什麽要回來找我？”
單槍匹馬地跑來救人，怎麽想都知道勝算不大，但雖然衝動了些，卻也不是喜歡以身犯險的蠢貨。
她聽了這話之後，更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慕容澈又說：“我以為你沒那麽傻，好好待在那裏等消息不好嗎？為什麽要跑過來受苦？我一時還死不了，可你就不一定了。難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北冥瑾對你有意思了？”
“你胡說什麽？”趙瀟雲惱道，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慕容澈的事情，哪裏注意過北冥瑾是什麽心情。慕容澈怎麽能這樣說她？
“如果你不知道，阿雲，你便是過來送死的。”慕容澈冷冷道，“阿雲，為什麽要過來送死？”
“你既不是草包，你何不自己想想原因？問我做什麽？”趙瀟雲轉過頭去，即使知道他現在看不清自己，她也不敢直直地麵對他。
慕容澈想了想，忽然就笑了出來。因為心裏喜悅，音調也高了些：“本王自然知道，隻是有些話喜歡聽你親口說出來而已。阿雲，你說，你為什麽要跑來找我？”
趙瀟雲羞惱至極，就是不願意說出口。
“趙姑娘，你就說說唄！本王愚鈍得很，不是趙姑娘親口說的，不敢輕易確定啊！”慕容澈將腦袋湊了過去笑道。
趙瀟雲紅著臉將頭扭到另一邊，結果慕容澈又湊了過來：“喂，你倒是和我說說呀，這是為什麽呢？”
趙瀟雲反複躲了幾次，慕容澈反複湊過去了幾次，趙瀟雲最後不耐煩地將他腦袋拍開，氣惱道：“你不要鬧了可好？”
“哎！我還以為堂堂趙大將軍家的千金有別於一般大家閨秀的扭扭捏捏，當是幹脆利落爽朗直接的才是，原來是我想錯了，趙姑娘和她們並無差別啊！”
慕容澈又歎了一聲，繼續下一輪冷嘲熱諷，趙瀟雲又羞又氣，整個人都處於爆發邊緣。
“哎！我說你這樣可不好，性子不夠爽快的女子可不太適合上戰場啊……嗯……”
慕容澈一愣，完全沒想到趙瀟雲會忽然撲過來親他。隻是這個吻來得迅猛，去得也快，好像才剛貼上他的唇就要離開。
在她要離開的時候，慕容澈一手攬住趙瀟雲的腰肢，主動湊過去吻住她。
她的唇很軟，他忍不住蹭了又蹭，這好像是這個硬氣的姑娘身上難得柔軟的地方了。
“嗯……”趙瀟雲掙紮著想躲開，卻被他越吻越深。
她從未與哪個男子這樣親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而且奇怪的很，為什麽被他這樣對待，她平時那身怪力都使不出來了呢？
不喜歡這樣，她不喜歡這種無力的感覺。心跳得好快，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過了很久他才放開了她，笑道：“這下本王就明白了，你喜歡本王。”
雖然是事實，趙瀟雲也不介意承認，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她就是別扭起來了。
“阿雲，你喜歡我是不是？”他又笑著問，明明已經知道結果了，可是他就是想聽她再親口說一句。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趙瀟雲抓狂了，“我喜歡上你行了嗎？我眼神不好一不小心就看上你了行嗎？你真是夠了，明明已經知道的事情，為什麽還要問那麽多遍？”
慕容澈伸手將她攬緊，低低笑道：“這樣真好，本王還以為等不到你親口承認的那一天。你我身份特殊，你會有顧慮也是正常的。”
他甚至以為，他隻能那樣一輩子默默地看著她。然後娶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相敬如賓，也沒什麽溫情。
他也以為，趙瀟雲不會喜歡他的。可是這次她一個人跑來找他，讓他很是震撼。
他想，或許她是喜歡他的，隻是他不那麽確定。
她是來找他的，也算是來送死的，
她說：“我既然喜歡上了你，便是不守婦道對不起陛下了，我與趙家已經斷絕了關係，到時候不管我受到什麽處罰，隻希望別為難到趙家。”
她又說：“我想，若是我能死在路上也好，死在這裏也好。死後應當是能保全個名聲，不會傷人傷己的吧！也不會讓其他人為難了。”
慕容澈聽了這話，心裏很難受：“可是阿雲，你若死了，便傷到我了。”
也會傷到趙劍飛，也會傷到蘇嫣若，還會傷到趙家上上下下很多人。
趙瀟雲好笑道：“我若不死，難道就不會傷到你了？當做不曾喜歡過你，然後繼續待在冷宮裏做你皇兄一輩子虛名的女人？還是遠走高飛此生再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阿雲，我……”
趙瀟雲低聲道：“阿澈，我們沒可能的，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我若死了，你會傷心你會遺憾，但你也能放下，去接受新的感情新的人。可我若活著，卻不能陪著你，你一輩子都放不下。我不想你抱憾終身，也不想自己遺憾一輩子。”
死了，確實是一了百了的辦法。
趙家的家訓一直都是勇往直前敢於麵對的，可是這一次她不敢麵對，好想逃避。
再往前一步，好像就要萬劫不複了。若單隻是她一個人的萬劫不複，她不怕。可這一次，她若任性下去，必然要牽扯出很多人，也會傷害很多人。
戰場上，趙瀟雲可以毫無畏懼，隻是在這情場上，她已一敗塗地。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了，也想不出什麽解決的辦法。她隻能想到這件事被眾人皆知之後的結果。
皇家麵子上會過不去，納蘭家也會趁機落井下石，她趙家，隻怕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這樣的感情太危險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克製著，也收斂了，隻是還是喜歡上了，能怎麽樣呢？
不想多說什麽，也不願再多想什麽，她沒死，和他一起活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她想到這裏，不由伸手環住了他的腰、她想，這或許是他們人生裏最後一段可以美好獨處的時光了吧！
既然如此，應當珍惜才是。
隻是天一亮，她又要將自己捆回去，又要聽著他應付那些鶯鶯燕燕。
她與他，連最後的時光都不能好好相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