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一時衝動話傷人
不管有多喜歡這裏，不管有多舍不得這幾個孩子。蘇嫣若覺得，她還是該回去了。
趙劍飛的傷一日沒有痊愈她就一日不能安心，況且，留在戰場上，她還能多救一些人。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要再整理些常用的藥過去。
宣親王雖然帶了不少良藥過來，不過有些還是她爹爹和她弄的方子管用。
見蘇嫣若開始搜羅傷藥，他們都知道她就要走了。
“蘇姐姐這麽走得那麽匆忙？天色不早了，還是過一晚再走吧！”團團勸道。
“不了，我把這些東西收拾完就走，你們先去休息吧！等到戰爭一結束，我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們還和往常一樣，簡簡單單開開心心的生活。”蘇嫣若笑道。
團團揉了揉眼睛：“可是我舍不得姐姐，也不知道戰爭什麽時候會結束？”
從她記事起，這戰爭便開始了，真的會有結束的那一天嗎？團團是不確定的，如今正是亂世，每個國家都有戰爭，而且幾十年來未曾終止。
慕容與北冥，一直都是宿敵，相戰多年，雖會停歇，卻不曾真正終止。
慕容王朝與北冥王朝的戰爭，或許就像現在這樣不死不休了。沒有一方會認輸，雙方也不願意結盟，隻想著拚個你死我活。
戰爭什麽時候會結束？蘇嫣若其實沒底，隻怕交戰的兩方的每一個人，都沒有底。
蘇嫣若揉了揉團團的腦袋，無奈道：“團團，你要知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人與人之間有相遇便會有分別，有分離才會有重逢。團團，我不可能陪著你們一輩子。”
“我知道，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蘇姐姐要走就讓她走好了，我陪著你一輩子。”毛毛笑道。
“我才不要你陪！”
“嘿嘿，我知道，你嘴上雖然說不願意，可其實心裏是願意的。”毛毛笑得更歡了。
蘇嫣若想，這些孩子即使沒有她在身邊，也能生活得很好，那她便放心了。
蘇嫣若想了想，又回了自己的房間，將自己珍藏已久的《百草奇經》取了出來，交給團團。
“這是……”團團曾經再其他相關的醫書裏聽說過這本書，隻道是當世三大藥典。沒想到，蘇嫣若手上竟然有一本。
“這是我爹爹送我的，我當年日看夜看，也都看過好幾遍了。你也算是我的弟子，我便將這本書暫且借給你看吧！對你以後在醫術方麵大有幫助。不過這本書對我蘇家的意義重大，可不能送給你。”
“能得幸窺得寶典，團團已經很開心了，不敢再要求什麽。”團團激動道。
學醫之人看到這書確實會興奮，團團此刻激動得小臉紅撲撲的，確實好看。毛毛看著她，眼神有些呆愣。
唔，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那樣的嗎？蘇嫣若想，自己似乎還沒有感受過那樣的目光啊！
想想慕容宸，再想想北冥瑜，似乎都沒有啊！不過，唔，他們本來就沒這股傻勁，做不出這種傻事也是正常的。
“好啦，我走了，你們幾個要乖哦！”
幾個孩子就是再舍不得，見蘇嫣若一副急著走的模樣，也知道勸不了，攔不住了。既然如此，隻好揮揮衣袖，依依不舍地道別。
蘇嫣若沒想到的是，在回去的路上，居然還會再次見到北冥瑜。北冥瑜怎麽會再次來到飄雪城？他不應該在戰場上的嗎？
戰場上的北冥瑜一身戎裝英氣逼人，俊朗不凡。現在換上一身白衣披著狐裘的他，活脫脫一個瀟灑文雅貴公子的形象。這裝扮，很熟悉，隻是久違了。
他看向她，像以往那樣露出一笑，讓她生出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原來是蘇姑娘，許久不見了。”他笑意更深，一如往常般美好，仿佛他與她之間從未有過芥蒂。
“三殿下怎在此處？”她卻不能像他那樣，當做什麽都不曾發生過，語氣疏離淡漠。
北冥瑜低頭，讓蘇嫣若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說：“慕容王朝的飄雪城裏，怎麽會有北冥王朝的三殿下呢？有的隻是行商來此的曾瑜罷了，蘇姑娘莫不是不降曾瑜當朋友了？”
曾瑜自然是她朋友，隻是世上從來就沒有曾瑜這個人，有的隻是北冥瑜。蘇嫣若不明白，北冥瑜這算是自欺欺人嗎？
從始至終，有的都隻是北冥瑜不是嗎？或者，最多算是北冥瑜與曾瑜算同一個人罷了。他這樣一直強調著兩個名字，算什麽呢？
她說：“曾公子也好，三殿下也罷，從來都是你一個人，你這樣算什麽呢？嫣若交朋友，當初交的也隻是眼前這個人，而不是曾瑜這個名字這個虛假的身份。縱然你是北冥的三皇子，依然是嫣若的朋友啊！”
他聽了這話其實很欣慰，至少她一直都是將他當做朋友的。隻是又有些失落，因為她從始至終隻將他當做了朋友。
而他卻想跨越朋友的距離，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
“姑娘若真是如此想，再好不過了。”他想，她能這樣想，已經是最好的了。再好，不過是他對她的奢望了。
他又皺眉問道：“隻是姑娘若真如此想，為何一口一個三殿下？”
那樣生疏的稱呼，讓他聽著難過。
蘇嫣若無奈道：“雖是朋友，卻也身處敵對之國，嫣若隻是想提醒殿下，別因為兒女私情而忘了……當然，殿下也不會忘，隻是……”
“隻是你不喜歡我，也不可能跟我走對不對？”北冥瑜苦笑一聲。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也入冬了，那冷意已經滲入心底。
他印象中的蘇嫣若，一直是溫柔婉約的，善良也心軟。可是她對他，總是狠了些。
他也知道，蘇嫣若隻是不想給他什麽等不到的希望罷了，可他就是放不下。
而蘇嫣若對於他轉移話題的本事也佩服得很。唔，這家夥，真是難纏得很。不過話還是要問的，也不能給他好臉色。
既然回應不了他的感情，那也將楚河漢界劃分得清楚些，誰都不許逾越。
“殿下還未告訴嫣若，你為何在此處？”蘇嫣若冷淡道。
“今日的戰場並不需要本王。”北冥瑜笑道，“能逼得本王出手的戰爭可不多。上次不過是想見姑娘一麵罷了，這也是本王此刻出現在飄雪城的原因。”
因為想見她，所以來了，僅此而已。北冥瑜是個隨性的人，也有資本隨性，想來就來了，想見她就來見她了，僅此而已。
很多事是不需要問理由的，因為他做事，往往都沒什麽理由。
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他更不屑去找。
唔，也不必問他為什麽知道自己在這裏了，他想知道，自然就有辦法知道。
蘇嫣若看著眼前這人，心裏其實很複雜。他一直對她很好，她也想對他好些。偏偏，他是慕容王朝的心腹大患。
蘇嫣若是慕容王朝的人，即使再沒有種族之分，終究是無法對眼前的人放下芥蒂。因為他，是慕容的敵人。
她不知道是該把他當朋友還是敵人，總是把握不好分寸。可是他，卻偏偏一副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好像隻要他喜歡她，那她就不會是他的敵人。
“這飄雪城的雪始終不及戰場上來的大，越靠近北冥的地方雪就越大。還是很想帶姑娘去看一場北冥的雪，那種下得酣暢淋漓的雪才是真正的雪。”北冥瑜又笑道。
蘇嫣若是第一次聽說雪可以用酣暢淋漓來形容的。隻是也不意外，北冥的雪一定很大很美，美到她不能想象的地步。隻是此生，她應該都無緣欣賞了。
可是北冥瑜卻太想帶她去看那場雪。他向來是個一言九鼎的人，說出去的事沒有辦不到的。她這樣，讓他為難了。
“那隻是殿下的認知罷了，北冥的雪是天下聞名的美和暢快，不過也隻是一景罷了，並沒有到非看不可的地步。”蘇嫣若笑道，“慕容京都也有百花之都的雅稱，軒轅覓佛山有七彩流光之像，各國皆有各國的特色。嫣若見識了十幾年的繁花錦簇，已經很滿足了。”
言下之意，她不想去北冥，覺得在慕容比較好。這意思，簡單明了，卻兜了不少廢話。
唔，蘇嫣若覺得，她一定是和那些說話愛饒舌的人相處久了，連自己也開始繞起來了。
“嗬……”北冥瑜自嘲地笑了笑，“姑娘真是越來越冷淡了，也越來越狠心了。”
“我……”
“蘇嫣若，”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你逃出來當真是可惜。否則以你的美貌，以你的頭腦再加上你這份狠心，你遲早能母儀天下。”
話一出口，北冥瑜也覺得自己狠了。她不是那麽在乎名利的人，他能感覺到，可是他嫉妒……
嫉妒她心底藏著的那個男人。
怎麽會變成這樣，他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臉色，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失去理智的氣話一旦說完，其他的話也多餘了。他終究還是個皇子，他終究還是高傲的，他終究還是不想解釋的。
她若懂他，便能明白。可萬一她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