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十年冷宮獨一人

  很多事情，一開始想的永遠都不會是最後的結果。 甚至，其實連經過也想不到。 要怎麽去思考眼前的事，蘇嫣若很迷茫。她站在原地呆呆的，完全不知所措。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看著一個剛剛還活生生的人，忽然就在自己麵前喪了命。而她，眼睜睜地看著這樣的事情，卻無力阻止，也無法挽回。 “姑姑，姑姑……” 而趙瀟雲，此刻正跪在趙素素的屍體前抽泣。 蘇嫣若一直覺得，趙素素這人看起來是冷的，很冷很冷。隻是此刻，她的血還是溫熱的。 明明她對這裏完全是了如指掌的樣子，明明她們都已經一路走到了這裏，明明她們就可以一起離開這裏了。 隻是她，忽然就停了下來。 她說：“雲兒，你看那裏，第三排第三口棺材，那是個空棺。等會兒你鑽進去，找到開關就能徹底離開這裏了。你和蘇姑娘一起離開後，便別再回來了。” 趙瀟雲奇怪道：“那姑姑呢？” “等等，我想去看看先帝。我和他，都十年不曾見過了。” 趙素素一步一步朝先帝的玉棺走去，她走得那樣慢，那樣靜，讓她們都不忍心打擾。 蘇嫣若想，或許她與先帝是相愛的吧！所以臨走前不再見一次會覺得遺憾，所以她此刻是這樣悲傷。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她緩緩走到那口最大的玉棺前，就好像走到了他的麵前。 她依稀能看到他當年的模樣，一身龍袍威風凜凜的，偏偏眉眼溫和得很，看起來倒像個儒雅文臣，不像帝王。 隻是，她偏愛他那樣的眉眼。 進宮的時候，她其實也是不屑的。先帝太過溫和，處處受納蘭家壓製，這點一直不為趙素素所喜。 隻是見到他的時候，她還是禁不住晃神了。他笑起來，仿佛讓她生出了一種如沐春風發錯覺。 她終究還是喜歡上了他的溫和，她終究也心疼與他的溫和。 看著他舉步維艱，她也難受。 他對她是千般縱寵，隻是她，卻不曾為他做過什麽。 自請去冷宮的時候，其實不是對他心寒了。她真是想，為他做點什麽。 邊疆被犯，平南王遲遲不肯出兵，不過是不滿意他不寵愛自己的女兒。 她也知道，她是皇後的眼中釘，隻有自己離開，皇後才會願意幫他。那她，便離開好了。 隻是不願去死，因為他還活著。 也不想出宮，不想離他太遠。冷宮雖然見不到他，但還能聽到他的消息。 隻是這些，她都沒有告訴他。她知道，他其實不想她為他承擔任何東西。 她隻是說，她不願成為他後宮裏眾多女人中的一個，她寧願做他後宮裏唯一的女人。 他竟真的將冷宮裏所有的女人都遣散了，隻留下她一個。 走進冷宮的那一刻，她心裏百味陳雜，真是不知該哭該笑。 她還記得他給她看皇陵涉及圖的情景，他說，待他老了，他們便一同詐死殉葬。 等到無人發覺的時候再從皇陵中逃出去，過幾年尋常夫妻的日子。 隻是他向來體弱，一直怕自己先離開了。她於是對他說，若他先走了，她便追隨他殉葬。 誰料，納蘭家的那女人要狠心連死都不讓他們死在一起。 隻是，她終究還是要去陪他的。 她從沒想過要離開這個皇宮，因為他在這裏長眠。 就讓她，陪他一同長眠。 決絕而用力，她一頭撞死在先帝的玉棺前。 慕容，我就要去黃泉了，你可在奈何橋邊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