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七章 稻花香
「將士們，聽見他們說什麼了嗎？他們要殺燕王！我們能答應嗎！」龐三來到謝康的屍體前，眼中沒一絲同情，反倒有一絲痛快。
回想他們被勢族和豪族欺壓的時候，他至今無法抑制心中的仇恨。
曾經，他一家五口人，全家卻只有一條褲子。
誰出門，誰才能穿上褲子。
他們租了豪族的田，辛苦忙碌一年，不但沒有絲毫盈餘，年關反倒要向豪族借債度日。
因為兩季收成，豪族拿八成，他們只能拿兩成。
春夏，他家還能依靠挖野菜補上糧食的缺口，但到了秋冬青黃不接的時候，糧食不夠吃了，只能向豪族借糧食，來年再還。
可豪族借的糧食往往都是高利，越翻越多。
於是，他們便只能拿更多的糧食還債。
去年春夏還會活過，今年春夏的糧食便全還債了，只能繼續再向豪族借債。
如此，一年又一年，他們越來越窮。
沒糧食還債，便只能典當家裡的物件還債。
到最後，家徒四壁，家裡人連衣服都沒有了。
他猶記得那是一年冬日的晚上，豪族又來逼債。
母親不得不將年僅十二的妹妹賣給豪族。
可是僅僅三天，豪族便把她妹妹送回來了。
不過送回的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可憐的妹妹被豪族家中一位子弟凌虐致死。
可這家豪族不但沒有絲毫愧疚，還編造他妹妹是自殺的，以妹妹抵充債務這件事便等於沒有了，他家得繼續還債。
也就是在這個冬日的夜晚，他平生第一次殺人。
他用家裡唯一一件鐵器，釘耙，殺了前來的豪族和兩個家丁。
這家豪族正是黃家。
之後，他們被黃家派遣的私兵抓去了塢堡，關入水牢，要將他折磨死。
也就在這個時候，燕王的兵打入黃家塢堡，毀滅了黃家，也將他解救出來。
更是將黃家的田畝分給了為黃家耕作的佃農，每家六畝。
日子一夜間似乎變得格外美好。
於是，他果斷加入了燕王的軍隊。
發誓這輩子要用性命和忠誠追隨燕王，至死不悔。
「不答應！」
「不答應！」
「……」
王府士兵高舉秦式步槍，大聲高喝。
「對，我們不答應，是燕王殿下給了我們土地，是燕王殿下讓我們家的娃能讀書認字，將來出相入仕，是燕王讓我們千千萬萬的百姓活的像個人。」龐三眼眶微熱。
接著，他猛地捏住拳頭，吼道：「所以，不管是勢族，還是北狄人，還是東瀛人，還是他娘的西土人，誰威脅我們大頌，威脅我們燕王殿下，妄想讓我們再次給他們當牛做馬，老子就把他的卵蛋拔出來，塞他的嘴裡！」
他的話擲地有聲，士兵們聞言，熱血沸騰。
不管燕王是不是皇帝，他們紛紛高呼，「燕王殿下萬歲，燕王殿下萬歲……」
昂揚的聲浪飄上天空，覆蓋了整個昌城，還傳到了城外百姓的耳中。
「贏了，贏了，打贏了。」燕王士兵們齊聲歡呼，他們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這時候，他的心比吃了蜜還甜。
對他們而言，苦日子終於結束了，馬上就要苦盡甘來。
激動之下，百姓們也附和士兵們歡呼起來。
他們的聲浪與城內的聲浪混合，沖向平原，沖向山林，又在山中不斷回蕩。
「把昌城刮個一乾二淨，有用的東西全部帶走！」
百姓們的歡呼讓龐三會心一笑，接著他想到什麼，立刻下令。
他們消滅了勢族軍隊，可這昌城可還藏著不少勢族和豪族子弟。
除了令士兵們搜查之外，他還叫來了起事的幾個骨幹，令他們率領百姓配合第三軍的士兵。
「把糧草和財物全部裝上輜重車，咱們能回去收稻子了。」龐三最後說了一句。
勢族軍隊留在昌城的輜重車足夠他們用的了。
百姓們頓時笑起來，眼中滿是期盼。
又是一夜，第二清晨在第三軍士兵和百姓的協同下，昌城被翻了個底朝天。
龐三沒有逗留，令百姓和士兵們拉著輜重車向東而去，又令一部分士兵押著俘虜。
再返回浙州的時候，他們又遇到了其他第三軍的隊伍。
他們同樣起事成功，解救出了百姓，正在返回。
再接下來的幾日，不斷有百姓和第三軍士兵如同溪流匯入大海一般加入隊伍。
大地上，一條由人組成的河流緩緩東進，漸漸出了江州，進入浙州地界。
這時候，很多百姓望見田裡的稻子已經迫不及待了。
經過同意，他們紛紛脫離隊伍，抓緊回到村裡搶收。
龐三也是第一時間派人向金陵傳回消息。
讓掌書記鍾離對浙州暫時進行軍管，組建民兵。
而隨著他們不斷深入浙州，越來越多的百姓離開隊伍，回到家中。
……
於此同時。
安慶郡。
勢族大軍正駐紮在此處，將湘州與金陵之間的路線斬為兩段。
因為這安慶郡不在別處，正處於九江南岸，江州最北端。
「我們上當了，原來燕王的目的不是巴州，而是把西遷的百姓帶回沿海諸州。」
府衙臨時行院中，王榭將這幾日來彙集到他手中的情報狠狠摔在桌之上。
尤其當他得到昌城失守的時候，據他離開昌城已經過去了四天。
因為他們的大軍是在不斷向北前進的。
「昌城現在變成了空城，這可如何是好？我們的糧草只夠半個月了。」謝安神色憂慮。
原本江州南方的郡縣，尤其是昌城，是他們的後院。
依託江州，他們能夠不斷獲得糧草補給。
但現在等於他們的後院起火了。
更可恨的是，燕王的軍隊如同蝗蟲一樣，沒給他們留下任何東西。
他們突然之間，便成了孤軍。
「卑鄙無恥！」王榭咬著牙，恨不得立刻把燕王生吞活剝。
可現在，他必須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燕王神不知鬼不覺，拆了他們的後院。
而且百姓返鄉，又正值收穫時節，沿海諸州反倒成了燕王軍隊助力。
他們堅壁清野的策略徹底失敗。
燕王軍隊將再也不必擔心南下時候的糧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