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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元璟昏迷

  在場的眾人定定地看著臉上似有癲狂之意的春娘,聽她不管不顧地繼續道:“你初來暖玉樓,是我一步步將你扶持了起來,讓你成為了暖玉樓裏除開花魁之外最叫座的頭牌,我也是真心待你,愛護著你的,可你呢?”


  春娘質問羨芸之後,眼中帶著複雜的神色看著她,“你的眼裏心裏都隻有那個人,何曾看見過我?”


  最開始沒人將春娘的話往旁的方麵上想,可是越聽到後麵蘇清墨越覺得不對勁起來,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她問春娘道:“你對羨芸的感情並不是鴇媽媽對手下姑娘的感情,是嗎?”


  春娘自嘲地笑了一下,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羨芸,“你看,旁人都看出來了,你卻始終不知。”


  末了,她停頓了片刻,神色恍如哀求,“羨芸,你是當真不知我對你的情意,還是故意裝傻好避開我?”


  羨芸幽幽地歎出口氣,“為何非要得到一個答案呢?”


  她的話讓春娘的臉上一瞬間現出頹然之色。


  春娘用力地咬緊牙關,不讓眼中的淚水滑落,半晌過後,她呼出胸口那抹濁氣,有氣無力道:“你果然是明了的。”


  她看著羨芸,“何時知道的?”


  羨芸道:“我成為花魁的那夜,他走後你來尋我時說的那些話。”


  春娘的記憶跟著回到了改變所有人命運的那一夜。


  那天晚上是羨芸成為花魁的第一夜,按照暖玉樓的規矩,凡是被選為花魁的人都要當眾拍賣出第一夜,拍定的價格自然由成為花魁的人本身的價值來決定。


  羨芸因為身段和樣貌尤其出色,所以在賣藝不賣身的時候幾乎是暖玉樓裏最紅的姑娘,連當時的花魁也不過堪堪略盛她一籌,春娘從未想過,看上去清冷且對金錢沒有欲望的羨芸會主動要求爭選花魁,在羨芸提出要求的時候春娘極力地阻止著,可是羨芸就像一頭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驢一樣,最終妥協的還是春娘。


  既然給了羨芸機會,春娘便打定主意定要讓羨芸成為暖玉樓自創立以來最紅的花魁,爭選花魁的前一個月裏,羨芸經曆了殘酷的調教,令人欣慰的是,她成功了,她成為了暖玉樓新一任的花魁,並且拍出的價格是有史以來最高的,甚至是在她之後成為花魁的人都沒能再拍出那麽高的價錢。


  成為花魁的同時,羨芸站在一樓大堂正中間的台子上,由買下她第一夜的客人親手將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花用特殊的染料印在肩頭。


  這個人便是羨芸一直思慕著的人。


  春娘是在什麽時候察覺到對羨芸的感情的呢?


  就是在羨芸將心悅之人帶回房間,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


  春娘意識到,從前她為羨芸做過的種種除了真心的愛惜之外,下麵還藏著令她難以啟齒的心思,她的目光看著二樓被合上的房門,裏麵隱晦的嫉妒被身邊的成安,也就是現在的芸回看到了。


  成安最開始以為春娘喜歡的人是羨芸的客人,所以在看到那人離開以後,春娘進入羨芸房間的時候他悄悄跟了上去。

  他剛走到門前,就聽見裏麵傳出春娘的聲音。


  “你的心願終於達成了?”


  屋內的羨芸沒說話,成安聽到春娘接著道:“我終於知道你為何想要成為花魁了,你真的以為將身子給了他,他就會帶你離開這裏?”


  春娘的話裏帶著諷意,成安皺了皺眉,聽羨芸答道:“就算他不能納我,我也不後悔。”


  “可是我後悔,我就不該給他碰你的機會,不該給你希望,你原該在這裏陪我一輩子的。”


  春娘的話讓成安有些聽不明白,別說他,連屋裏的羨芸都有些疑惑,問道:“什麽意思?”


  春娘沒有點明,反而問羨芸道:“如果你不想待在暖玉樓,我帶你離開,好不好?”


  羨芸注意到了對方的眼神有些不正常,為了不刺激到春娘,她盡量放緩聲音道:“我不能離開暖玉樓,我要等他。”


  讓她沒想到的是,恰好是因為這句話才引得春娘發了狂,春娘一步步地朝她走去。


  成安正蹲在門外麵,當聽見屋裏傳出瓷器破碎的聲音後忙推開房門,進門後成安就看見春娘正拿著一把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匕首追在羨芸的身後,邊胡亂的揮著邊叫道:“不跟我一起走,我便毀了你!”


  成安見狀忙衝上前抱住春娘,迅速地將匕首奪下,誰知春娘在匕首別搶走之際竟忽然拽住了羨芸的衣袖,她手上的力氣大得驚人,羨芸被扯了過去,三個人就這樣湊在了一處。


  慌亂之間,成安隻感覺手中的匕首不見了,他看向春娘的雙手,匕首不在她那裏,接著他的視線往羨芸那移動,卻被羨芸腹部上盛開的點點紅梅吸引住了目光。


  成安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匕首已經盡數埋沒進了羨芸的腹中,隻在外麵留下了一個短小的把手,可見匕首刺入之深。


  羨芸的眼上先是帶著不可置信,然後她的視線緩緩下移,待看到隨著呼吸而上下起伏的匕首把手之後,唇部微微張開,大口的喘著氣,接著身體向下滑落,躺倒在房間內的地毯上。


  突發的變故讓春娘清醒了過來,她跪到羨芸身邊,一雙手抖得不成樣子,懸在半空中始終不敢碰觸羨芸。


  最開始盛開在羨芸腹部的點點紅梅已經盛放,使得整件衣衫都被鮮血染紅,隨著血液的流失,羨芸的麵色越來越白,嘴唇也跟著失去血色,她的呼吸開始微弱,眼睛卻始終緊緊地盯著手裏攥著的東西。


  那是一個青色的荷包,是她沒來得及送出去的冠禮,當時春娘來的突然,於是她便下意識地將東西攥在了手中。


  羨芸的視線轉向春娘,嘴唇動了動,春娘急忙將耳朵貼近。


  隻聽羨芸氣息極其微弱的說了一句,“幫我.……交給他.……”


  最後一個字剛落地,人便沒了氣息,隻剩下一個躺在攤開手心裏的荷包,還帶著主人生前的餘溫。


  春娘先是楞了一下,然後耳朵仍舊執意地靠在羨芸的鼻子上方,直到感覺不到一絲氣息之後,人才慢慢地直起身,她一臉茫然地看向成安,輕聲問道:“羨芸這是怎麽了?為何不說話?”

  成安沉默不語,春娘卻忽然崩潰大哭起來。


  再之後,羨芸的屍體被兩人藏進了地下冰窖,春娘不知從何處知道了九陰還魂的事情,便開始著手布置救活羨芸的計劃,而成安也將名字改成了芸回,幫助春娘湊齊九陰還魂所需要的魂魄。


  春娘和羨芸的故事被細細地說了出來,聽在蘇清墨的耳中既可憐又可恨。


  牧元璟沒有被多餘的情緒所困擾,他按了按脹痛的眉心,問道:“既然羨芸是芸回錯手殺死的,為何之後又要破壞羨芸的屍體?”


  春娘道:“我愛慕的雖然是羨芸的靈魂,但是我亦不能允許任何人碰壞她的身體,包括自然的腐敗,索性不如我先動手。”


  她的性格還和從前一樣,偏執而陰暗。


  牧元璟眼含冰霜,“她的頭顱在哪裏?”


  這回春娘沒有老實開口,反倒是一旁的芸回說道:“羨芸的頭顱被她處理好之後放在了枕邊。”


  蘇清墨無法想象,一個人在每夜入睡的時候枕邊都有一顆美人頭顱陪著,這讓她想想便會不寒而栗。


  春娘不覺恐怖,反倒笑如夢囈般道:“有她伴著我,我會睡得極好。”


  經過了一番詢問之後,牧元璟確認了使用九陰還魂的人確實是春娘,而芸回,也就是改名後的成安則作為幫凶,他們倆人利用在暖玉樓內的身份,殺害了數名女子不說,還強製性地煉化了她們的鬼魂。


  而今隻有一點沒有得到答案,牧元璟問春娘:“九陰還魂的事情你是從何處得知的?”


  不等春娘開口,牧元璟接著沉聲道:“不要試圖搪塞本王,若你不說實話,本王有的是辦法對付羨芸。”


  被困在符界內的羨芸沒有因為牧元璟的話有任何異動,反倒是春娘眼中帶了懼色,正在她打算開口的時候,氣息忽然一凝,接著人便仰麵倒了下去。


  魏旭動作極快地衝上前,春娘的眼睛還是睜著的,驚訝的表情也被瞬間凝固,魏旭伸手試了試鼻息,確認之後對牧元璟搖了搖頭。


  隱衛早已警惕地圍在了牧元璟和蘇清墨的四周,正在牧元璟要出聲提醒的時候,離春娘屍體沒多遠的芸回也無聲地倒了下去。


  不用魏旭上前查看,牧元璟就知道,芸回的死法隻怕和春娘是相同的。


  變故的發生隻是一瞬,魏旭和隱衛精神緊繃的等了半晌,待派往外麵的隱衛回到暖玉樓稟報安全之後,他們才從牧元璟和蘇清墨的身邊離開。


  春娘和芸回的屍體被搬到了一處,對於九陰還魂究竟從何處得知的事情春娘沒有機會說出口了,符界內的羨芸神色複雜地看著地上的兩具屍體。


  牧元璟站到符界前麵,問道:“你可知道死去女子的鬼魂都被困在何處?”


  羨芸點了點頭,“都在暖玉樓的冰窖之內。”


  她將冰窖的位置告訴了牧元璟,隨後牧元璟讓裴臨帶領隱衛去處理那些女子的鬼魂。


  裴臨離開之後,羨芸看著重新做回椅子上的牧元璟道:“那些姑娘們的鬼魂被送走之後,我就會消失不見,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想求王爺。”

  牧元璟沉默示意她說下去。


  “我之前繡好的荷包被春娘扣下了,沒有送出去,求您幫我送給那個人,也好了了我一樁遺憾。”


  牧元璟問道:“那人是誰?”


  羨芸麵上泛起回憶的笑意,“郭公子,郭致。”


  蘇清墨心中驚詫,她還記得郭致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公子,就是買下第八名死者芸香第一夜的人,沒想到他就是羨芸心中一直惦記著的人。


  沒等牧元璟答應,她率先答道:“我幫你。”


  羨芸的臉上帶著感激的笑,說出了荷包所在之處,之後牧元璟派留下的隱衛取來荷包,羨芸確認過之後,點了點頭。


  蘇清墨從隱衛手中取走荷包,仔細打量了一番,用料針腳極好,可以看出是用了心思的,她抬頭想要對羨芸說些什麽,卻發現符界內已經空無一物了。


  她握著荷包的手抖了一下,被牧元璟握住,“她已經離開了。”


  蘇清墨不知為何,眼眶竟然有些發酸。


  那個將自己的真心掏出來,一片赤誠的姑娘,不知道郭致還記不記得。


  正在蘇清墨出神的功夫,牧元璟放在椅子把手上的另一隻手驟然抬起,他的動作很突然,蘇清墨疑惑道:“怎麽了?”


  牧元璟看了一眼仍舊帶著痛感的指尖,摩挲了幾下,輕聲道:“無事。”


  兩人又在暖玉樓的大堂內等了不到半個時辰,裴臨才帶著隱衛從冰窖內出來。


  他癱坐在椅子上,感慨道:“這個春娘不簡單,你們是沒有看到冰窖裏的情形。”


  蘇清墨問道:“處理完了?”


  裴臨答道:“自然,那些死去女子的鬼魂還好被煉化的時間不算長,所以才能重新投入輪回。”


  蘇清墨和裴臨兩人正說著話,卻發現牧元璟從始至終頭顱微垂,沒有出聲過。


  裴臨看向蘇清墨問道:“王爺累了?”


  蘇清墨眉心輕蹙,伸手拽了下牧元璟的寬袖,誰知這一扯竟將人直接從椅子上扯落下來,還好裴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牧元璟的肩膀。


  眾人這才發現情況有些不對,裴臨從懷裏掏出之前準備的用來醒腦的藥,置於牧元璟鼻下,幾息過後,人仍舊沒有反應。


  蘇清墨麵色雖然微白,但好在沒有亂了陣腳,當機立斷道:“魏旭,留幾個人在這裏處理後續事情,其他隱衛,一部分負責護衛王爺,另一部分先走一步,掃清所有回府路上可能遇到的阻礙。”


  蘇清墨的鎮定讓魏旭定下心神,他快速將命令傳達出去,然後將牧元璟背上馬車,蘇清墨和裴臨也跟著坐了進去。


  在魏旭準備駕馬出發之前,蘇清墨淡聲吩咐道:“若有人阻攔咱們回府,不必顧忌後果,直接衝過去,出了事本王妃擔著。”


  魏旭沉聲應道:“是,屬下遵命。”


  馬車一路飛馳往臨川王府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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