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去我家聽編鍾,我為你演奏
周煥跟小蟲子興衝衝的到了袁宅的時候,盛海棠正趴在床邊跟南柳吃糕點。
屋裏的人一點都沒有防備,周煥噔的一聲就跳了進來,調皮的大喊,
“慕容南柳,竟然生病了!乖乖受死吧!”
南柳跟盛海棠扭頭將周煥看著。
袁士欽一點反應都沒有,自顧自的接著看自己手中的書。
看見進來的是周煥,盛海棠有些微怔。
周煥一看見床邊趴著的盛海棠,也愣住了。
房間裏沒人說話,氣氛有些尷尬。
南柳感覺到了盛海棠的不自在,抬手不著痕跡的將她往身後護了護,笑著看周煥,
“周公子,我生病了又怎樣,你敢動我一下。”
周煥臉上的神情極是不自在,往袁士欽坐著的位置看了一眼。
看完,抬腳,盡量讓自己神情自若的走過去。
邊走邊回答南柳的話,
“……不敢。”很慫。
走到桌邊,扶著桌沿坐了下來。
正看著書的袁士欽感覺到身邊有動靜,抬頭看了一眼。
看見袁士欽抬眼,周煥幹幹的笑了一聲,
“讓我坐會兒……”
袁士欽收回視線,麵無表情,
“往別處坐,坐這打擾我看書了。”
“……”周煥小心翼翼的往邊上挪了挪。
南柳看著周煥的慫樣,被逗得笑了一聲。
一邊笑一邊回頭去看盛海棠。
盛海棠抿著唇也笑了笑。
看見盛海棠笑,南柳微怔了怔,出了神似的一直看著她。
盛海棠對南柳露出一個我沒事的笑容。
然後看向周煥,
“過來這邊吃蜜餞吧。”
聽見聲音的周煥扭頭看向盛海棠,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南柳也一直看著盛海棠。
盛海棠忙著在從食盒裏往外端東西,沒注意到兩人的目光。
周煥看完盛海棠之後,收回視線瞥了一眼板著的臉的袁士欽,從鼻子裏哼出一聲,騰的站起身,往床榻邊走。
從黑著臉不留情麵的袁士欽身邊離開的時候離得瀟灑,往床榻邊走的時候,周煥卻走得步步艱難,不敢跨大步子走。
有些心虛似的,隻敢邁著小步子走。
聽見走過來的腳步聲,在忙著端東西的盛海棠挪了挪身子,往旁邊讓了,給周煥騰出位置。
周煥走到床榻邊,找了個角落有些局促的坐了下來。
看見周煥這樣,心裏本來就因為盛海棠的事對他很惱火的南柳瞥了他一眼。
在被窩裏用腳蹬了周煥一腳,
“往哪坐,都坐我腳上了!”
周煥今天一來,就被這個嫌棄,被那個欺負,現在還直接被南柳賴上門了,他被氣得直接爆發了,
隔著被子朝南柳的腳背上連連拍了幾巴掌!
邊拍邊罵,
“哪坐著你腳了!你的腳不是在這兒了嘛!我哪坐著了!哪坐著了!”
南柳被拍的趕緊將腳往回縮。
縮回去之後,白了周煥一眼。
盛海棠將食盒裏的東西都端出來,拉著南柳的胳膊攔了攔,拿著一個點心喂到她的嘴裏,示意她別生氣。
然後,又端起小盤送到周煥的麵前,
“給,吃蜜餞,很好吃的。”
周煥看了盛海棠一眼,又看看小盤裏甜美誘人的蜜餞。
頓了好一會兒才抬手,從盤子裏拿了一個出來。
拿出來了也沒敢往嘴裏喂,怔怔的看著盛海棠。
他覺得自己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麽。
盛海棠見周煥拿了之後,就收回了手,先自己從盤子裏拿了一塊出來,然後一邊吃一邊將盤子遞到南柳麵前,示意她也拿著吃。
南柳的眼睛瞅著周煥,同時伸手從盤子拿出一塊蜜餞,放到嘴裏用力的咬了一大口!
像是在咬氣死人的混蛋周煥似的。
周煥看著專心的吃著蜜餞的盛海棠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像是終於想好了似的張了張嘴,
“……你,你也在這啊……”
神誌不清的此話一出,周煥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是什麽鬼話!
盛海棠聽到這句話,臉上沒什麽異常,接著自顧自的品嚐盤裏的蜜餞,
“嗯,我來的有一會兒了。”
周煥局促的捏著手裏的蜜餞,憋著氣想了半天,回了一個字,
“哦。”
說完,就沒聲了。
房間裏又陷入了寂靜和……淡淡的尷尬之中。
……
盛海棠跟周煥從袁宅離開的時候,天色正好。
陽光溫和,清風習習。
盛海棠覺得這個天氣像極了第一次見到周煥那天的天氣。
在外麵的馬車上等著周煥的小蟲子見周煥出來了,趕緊跳下馬車去迎接周煥。
走近一見到周煥身邊的盛海棠,小蟲子有些畏縮的趕緊伸手拽了拽周煥,
“公子……你沒事吧,怎麽又跟盛家姑娘走在一起了……她又揍你了沒?”
周煥白了小蟲子一眼,
“閉嘴。”
盛海棠看著站在一邊小聲說話的主仆二人,猶豫的開口,
“你……你不是說想聽編鍾嘛。”
周煥聽見聲音,趕緊轉過身,
“……啊?”
盛海棠抿了抿唇,又重複了一遍,
“……你上次說想聽編鍾,還要不要聽。”
周煥有些懵,
“聽編鍾……對,我是說過想聽編鍾……”
周煥腦子懵的說出來的話都有些混亂。
盛海棠抬頭看著周煥,一臉誠懇,
“如果還想聽,現在跟我去我家吧,我演奏給你聽。”
周煥胡亂的點了點頭,
“哦……”
話落,頓了一會兒。
然後猛的又抬起頭,
“啊?!”
……
盛府的裝飾規模那是真的相當大氣恢宏。
周煥被盛海棠領進去的時候,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小蟲子也想進去看看,長長見識,可是被周煥勒令待在外麵等著。
盛海棠帶著周煥進了家門之後,偷偷摸摸的直接往後院自己的房間跑,
“快走,我爹今天出去談生意去了,趕緊走,別讓家裏其他人看見了。”
周煥一聽這話,也不敢吭聲了,垂著頭跟在盛海棠的後麵隻管跑。
到了房間,盛海棠一把推開房門,先趕緊將周煥推了進去。
然後自己站在門口張望了幾眼,見沒人看到,自己趕緊也抬腳進了房間。
先進房間的周煥,站在房裏將房間打量了幾眼。
入眼之物皆是淡紫色。
淡紫色的桌布,淡紫色的珠簾,淡紫色的床褥,甚至淡紫色的茶具….……
隨著入眼的淡紫色的還有撲鼻芬芳的香氣……女子氣息十足的一間房間。
周煥沒進過姑娘家的房間,突然走進這樣一間房間,讓他很局促。
小心翼翼的挪著腳步往旁邊移了移,在一個角落頓住腳步,看著門口的盛海棠。
盛海棠進來之後,趕緊砰的一聲將房門關上,然後急匆匆的走到桌邊給自己倒水喝。
角落的周煥聽著關門時的砰的一聲,身體不由自主的跟著顫了顫。
怎麽感覺這麽奇怪呢……
盛海棠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的喝了一大口,然後才長呼出一口氣,放下杯子,用袖子擦了擦嘴。
周煥在角落局促的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不敢抬頭往房間看,不敢看盛海棠。
“你……你不是說帶我來聽編鍾的嘛……來、來你房間幹……幹什麽……”
盛海棠聽到說話聲,這才轉身看向角落的周煥,
“咦,你站那麽遠幹嘛?”
周煥靠著牆,乖巧的將雙手背在身後,垂著頭小聲答,
“我隻是來聽編鍾的……”
盛海棠聽到周煥的話之後,一臉了然,
“我知道,我就是帶你來聽編鍾的。”
邊說邊撩開淡紫色的珠簾,往床榻邊走。
周煥聽見聲音,抬頭看了一眼。
一見盛海棠在往床榻邊走,周喚瞪大了眼睛,趕緊移開目光,在嘴裏不停的念叨,
“我隻是來聽編鍾的,我隻是來聽編鍾的,我隻是來聽編鍾的……”
周煥也看不見盛海棠在幹嘛,隻聽得見床榻的方向有類似衣袂翻飛的聲音,聽得他耳根發燙,一個勁的給自己念經,
“我隻是來聽編鍾的、我隻是來聽編鍾的……”
忙活好了之後,盛海棠胡亂撥開床榻裏側的床簾,呼啦一聲拉開裏麵的一塊橫木,
“好了,走吧。”
周煥別著頭不敢看。
盛海棠疑惑,
“你過來啊,還想不想聽了。”
周煥停住嘴裏的念叨。
猶豫了又猶豫。
最後,打定主意,在心裏告訴自己:
是……是你讓我過去的,不是我要過去……
頓了頓之後,周煥扭頭朝盛海棠的方向瞄了一眼,瞄了一眼之後,迅速移開目光!
移開目光之後,周煥在腦中回味了一下剛剛看到的內容。
……嗯?
盛海棠站在褥子全被掀到一邊、露出床板的床榻上,一臉奇怪的看著周煥,
“你幹嘛?”
周煥再次扭頭,看向盛海棠,一臉真誠,
“我……沒幹嘛。”
“那過來啊,我們從我的這個秘密通道去隔壁房間,免得被別人看見。”
周煥雙眼平視前方,抬腳往盛海棠走過去。
盛海棠看著越走越近的周煥,眼中有疑惑的光閃過,
“你耳朵怎麽那麽紅?”
“……就是這樣的,天氣轉涼的時候,我就這樣。”
……
從床榻處的通道過去,果然到了另一間別有洞天的房間。
周煥過去之後,眼睛都看直了。
盛海棠看著周煥的模樣,一臉得意,
“厲害吧,這是我專門偷偷找人改造的,之前每次夫子關我一個人在房間讓我練習的時候,我就從這裏偷偷跑到房間睡大覺。”
周煥根本沒聽盛海棠在說什麽。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房間裏隻聽說過沒見過的一整套編鍾,眼裏流轉的驚豔的光芒很能表達他此刻的心裏活動。
盛海棠興致很高的還想說些什麽,周煥猛的轉身看向盛海棠,雙手激動到無措的指著編鍾,
“你……你試試,讓我聽聽……”
……
盛海棠演奏編鍾的技藝很嫻熟,周煥聽得都怔住了。
鍾錘敲擊的編鍾有大小之分。
大的敲擊出來的調子厚重雄渾,小的敲擊出來的調子高昂空靈。
大小編鍾的敲擊按照著譜好的曲子有秩序的演奏出來,砰鏘叮當,曲和成音,格外有趣。
周煥之前從未聽到即可奏出渾厚,又可奏出空靈之調的樂器,聽到這編鍾之調之後,心裏極為震撼。
看著編鍾前認真演奏的盛海棠,周煥也越看越覺得像是重新認識眼前這人一般。
很不一樣的感覺。
一曲終了。
盛海棠放下鍾錘,笑著站起,走到周煥身邊,
“這套編鍾是很小的了,可供一人演奏,聽之前教我的夫子說,梁州那邊演奏出來供今上聆聽的編鍾要好幾十人一同演奏才可以,那種是很大的。”
周煥沒說話,直勾勾的看著盛海棠。
盛海棠見周煥這聽傻了的模樣,眯著眼睛笑了笑,
“你……”
剛出聲,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盛海棠一聽這腳步聲,臉色一變,拉著周煥就往通道裏塞,
“快,快,我爹來了!”
本來一臉疑惑的周煥聽著這小聲的催促,臉色也變了變,趕緊往通道裏去。
門口催命似的腳步聲夾雜著一個渾厚的男子聲音也傳了進來,
“閨女,爹在府外就聽著你演奏編鍾的聲音,今日怎的這般好興致啊。”
盛海棠緊張的要死,手忙腳亂的推著周煥往隔壁房間去。
一邊推一邊還忙著應自家老爹的話,
“……哎呀,是呀,爹,你這麽早就回來了啊……爹,你先別進來哈,我有點事。”
門外腳步聲頓住,
“有事?你有啥事?”
盛海棠看著已經快要過去的周煥,心裏一喜,也沒應門外的話。
呼啦一聲,房門忽然從外麵被推開!
盛海棠嚇得臉都白了,趕緊轉身擋住通道。
進來的男人身材豐腴,沉甸甸的大肚格外惹眼。
男人一臉惶恐,
“閨女,你有啥事啊?”
盛海棠的後背僵了。
她看著自家老爹,幹幹的笑了笑。
“……哈,爹啊……”
說著,忽然目光一直,看著男人的背後,
“爹,快!你鴿子又飛了!”
男人一聽這話,掂著肚子晃悠悠的趕緊轉身,往天上看,
“哪啊,哪啊,飛的是小白還是小黑?!”
門外的天空淡藍淡藍的,空無一物。
盛海棠趁著自家老爹轉身的當兒,迅速扯過簾子將通道遮住,然後一臉笑容的朝男人迎過去,
“爹,我逗你玩呢……”
……
盛海棠在放著編鍾的房間裏跟自家老爹說了好久的話,才勉強將他打發走。
然後趁沒人看見,刺溜一聲趕緊溜進房間。
房間裏,周煥規矩的坐在床榻邊。
不是大大咧咧的坐在正中間的那種,跟小媳婦似的局促乖巧的坐在角落。
床榻上掀開的被褥已經被鋪好,十分平整,一個褶子都沒有,可見技藝之高。
盛海棠一邊往床榻邊走,一邊嘖嘖歎了幾聲,
“你這手藝跟誰學的?比我鋪的還好……”
周煥幽怨的抬眼看盛海棠一眼,沒說話。
盛海棠有些奇怪,
“你怎麽這麽看……”
正說著,盛海棠突然看見簾子後麵還站著兩人!
“我的親娘啊!”
盛海棠被嚇得跌跌撞撞的往後趔趄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