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林知書

  我盯著老先生看了半晌,一時半會也說不清他哪裏不像知賓。


  總之他給我的感覺很不對。


  史堃好了之後,對老先生千恩萬謝。他讓史堃好好休息,便沒再說什麽。


  我們看完戲,沒地方去,又在講禮村晃蕩了一下午。


  晚上的時候,被人拉在這邊吃了頓飯。隨後老先生把家門鑰匙給我們,讓我們自己回去。


  “您也太信任我們了吧。”我驚訝說。


  才認識沒兩天,鑰匙都能給人。


  他神秘莫測笑了笑:“都是同行。”


  基蘭愣了幾秒:“您知道?”


  老先生擺擺手:“一眼就看出來了,你們先回去吧,明天等我回去再說。”


  他今晚得留在講禮村,害怕再出事。


  我們看時間已不早,幹脆也先回了立瑪村。


  到了家裏,基蘭坐在床邊上,特納悶的問:“老先生怎麽知道我們的?”


  我哪知道啊,我們來這邊之後,就沒幹什麽事,也沒透露過我們是幹啥的。


  基蘭歪著腦袋看我,兩人大眼瞪小眼一直等到十二點,都沒有睡下的意思。


  我問她怎麽不睡。


  她白我一眼,我特尷尬的把老先生的那床被子抱過來,心想著明天還得給人賠個罪。


  不過這種舉動不知道哪裏又觸動了她,她氣的哼了一聲,就再也不理我。


  這女人的心思我還真是不太明白……


  第二天大早,收拾收拾起來之後,我們又跑到講禮村。


  老先生見到我們來了,挺客氣的問:“能不能幫個忙?”


  因為史堃中邪的事,全村人惶恐不安。所以第三日晚,遺體被停到宗祠堂的時候,有人提出帶上黑巾。


  講禮村的‘喪帶黑巾’的習俗由來已久,以前破四舊被批鬥過,所以這個習俗就被人放下了。


  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恢複。


  黑巾在講禮村的意義不僅僅是蓋住臉。


  帶上黑巾,哭的時候,眼淚就沾到了黑巾上,不會落在逝者前進的路上。


  對逝者有好處。


  想了會,這事兒我們也幫不上忙。


  “幫忙核對名單。”老先生說。


  我這才知道了,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一幹親朋進入宗祠堂的時候,核對一下名字,看有誰沒來。


  老先生有點擔憂:“我怕出事。”


  基蘭用力點點頭:“交給我們吧。”


  我把她拉到一邊:“沒覺得有點奇怪?”


  基蘭認真看著我,表示她知道。


  老先生讓我們做這件事絕對是沒問題的,隻是為什麽要讓我們兩個外人做?我們人不生地不熟,這事要做,也應該是親人來做。


  這樣一想的話,隻有一種可能,有人想在這喪禮上搗亂。


  老先生是怕出問題,想讓我們看門。

  我心想,這地方窮的要死,誰會過來搗亂?又沒啥油水可撈。


  林知書那種葷素不忌的黃馬褂可是很少到可憐。


  默不作聲等到晚上,因為遺體不必先抬到宗祠堂,所以我和基蘭先陪著主人家拿著一個筆記本,挨個對來賓名字。


  隻有對上名字才能進去。


  主人家對我們並不信任,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到了六點,外麵天完全黑下來之後,人才來全。


  這時候遠處,有幾個人打著燈籠,在一個太婆的帶領下,抬著棺材過來。


  這宗祠很小,就一個房子加一個院子。


  太婆進來之後,先把院門關掉一半,然後作了三個揖,後頭的人才把棺材抬進來。


  等棺材到宗祠大門前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那太婆這時候開始做出謙讓的姿勢,抬棺人才敢把棺材抬到中堂裏放著。


  整個過程猶如唱戲。


  基蘭小聲解釋:“主人拜迎賓於庠門之外,入,三揖而後至階,三讓而後升,所以致尊讓也。”


  這是禮記中的一段話。


  按照當地的說法,那太婆應該叫‘引禮’,是作把遺體帶到宗祠的作用。


  等晚上十二點,抬棺到山上埋葬的時候,也應該引禮來引路。


  引禮進來之後,和那抬棺的幾位一樣,都並沒有走。


  這時候老先生才姍姍來遲,手中拿著黑巾,挨個發給大家。


  看了下,屋內統共有二十三號人。


  我和基蘭也接過黑巾帶在臉上。


  這玩意雖說還算比較透,但晚上帶著它還想完全看清楚眼前的東西,實在困難。


  老先生把我們安排站在門邊,就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走到了宗堂前。


  我心想,難道接下來還有什麽節目?

  結果讓人大跌眼鏡的是,接下來根本什麽都沒有。一夥人就站在院子中,該聊天的聊天,該幹嘛的幹嘛。


  等到將近十一點,引禮才在上頭唱了一喏。


  眾人緊張起來,停止說話,等著引禮發言。


  我舒了口氣:“嚇死個人。”


  基蘭頗為讚同的點點頭。


  接著我眼前一花,就看到有個人從我們身邊飄了進來……


  那人走的非常飄忽,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從門口走到了人群中。


  我嚇一跳,下意識伸手想把黑巾弄起來看看到底是誰進來了,手卻忽然被基蘭拉住:“小心……”


  我衝他點點頭,小心把那黑巾掀開一點,仔細看了看前麵。


  透過蠟燭的光芒,卻根本沒看到剛才進來的那人。


  眾人似乎也沒有發現有人進來。


  我抬頭看了看正在宗祠裏麵的老先生,老先生因為帶著黑巾,所以並沒有發現我的視線。

  我有些慌,可這時候引禮已經跟唱大戲似的在上頭唱了起來。


  我不可能這時候讓他們停下。


  幹脆把黑巾完全撩起來,仔細打量著前邊,驚訝轉頭問:“這邊有多少人來著?”


  基蘭也把黑巾都撩了起來,數了一下:“二十二個?”


  聽到這個數字,我吃了一驚,看來的確是混進來一個人,隻是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和基蘭打了聲招呼,小心走到前邊,準備把情況對老先生說一下,結果剛走到一半,胳膊被人拉住。


  一轉頭,赫然看到林知書稍微撩開黑巾一角,露出那張猥瑣的臉……


  他朝我擠眉弄眼好一陣。


  我嚇了一跳,心裏頭有許多個疑問,他來這邊幹啥?


  老先生這時候才發現我,撩起黑巾看我一眼,我緊繃著身子,盡量自然的擺了擺手說示意沒事,又回到門邊站著。


  “林知書來了。”我壓低聲音。


  基蘭聽到也吃了一驚:“林知書來幹什麽?”


  我哪知道啊,林知書自從上次和另外兩個老人一起出現之後,就沒怎麽見他人了。


  隻是昨天史堃中邪又是什麽情況?

  基蘭緊張拉著我:“不會出事吧?”


  “應該不會,先看看。”


  林知書以前也是一位知賓,專門在喪禮上做主持或者幫喪家處理一些事情,不知道他為何駕輕就熟混進來,就這麽站在後頭,竟然沒人發現。


  好在的是,一直等到出殯,林知書人都沒有什麽動作。


  老先生和引禮兩個帶著眾人去出殯,我和基蘭瞧見他們走遠,立馬把黑巾給扔到一邊,跑前頭去拉住林知書,齊聲問:“你來這邊幹什麽?”


  林知書頗為嫌棄的把咱們給甩開:“去去去,小孩子一邊玩去。”


  林知書體格不咋地,瘦瘦小小,我又上去拉住他,他這次再也甩不開了:“別打擾我做事。”


  “準備做什麽?”我問。


  林知書剛準備說話,基蘭忽然開腔:“喬安山是不是在這邊?”


  林知書眼珠子瞪老大:“你咋知道?”


  剛說完,就意識到說漏了,連忙改口:“不在不在,我來混點錢花,你們別攔我。”


  我哪能放他走:“你們要幹什麽?”


  林知書急了,嘴巴一動,發出了一個類似口哨的非常奇怪的聲音。


  緊接著他衣服裏,有個東西快速鑽了出來,朝我頭上撲來。


  我被那玩意嚇了一跳,下意識仰頭往後躲避,結果一屁股摔在地上。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林知書已經跑了……


  基蘭把我扶起來,跟個婆婆似的,關切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問:“你……你沒事吧?”


  我扯著他往前跑去:“沒事,先去找林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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