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獵豹

  長矛在空中飛行的速度不慢,但豹子的速度更快,敏捷地幾個縱躍,已經拐過劍麻叢的邊緣,在耕地方向消失了,長矛再次落空。


  太快了!不僅僅是豹子太快了!西西布也太快了!我感歎著。


  我驚訝地發現:這個看上去四十出頭,已現老相的西西布,明明身材臃腫,肌肉線條模糊,卻幾步跨在了自己前麵。自己拚力追趕,居然還是被他先一步拔出了長矛。


  三人追過拐角,一片廣大的耕地鋪麵展現在眼前,豹子已經衝出了百餘米,散在耕地裏的十幾個部落戰士,舉著長長的長矛隻能遠遠地看著,無奈地大聲呼叫,那喊聲隻能起到威嚇的作用。


  豹子逃進了遠處的樹林,消失了。


  一時間,人們遠遠地站著都停下了動作,田野間一片安靜。


  撲達、撲達……光腳板踩在土裏的聲音。我們三人回過頭去,十幾個部落戰士把長矛舉在肩上追了過來。看到我們三個站在這裏,為首的焦急地用土著語發問,估計是追問看到豹子沒有。


  西西布歎了口氣,指著遠處的樹林回著話。隨後追來的戰士們都木然地停下,神情萎靡。


  遠遠地,幾個距離豹子最近的部落戰士已經追近了豹子逃入的那片樹林,但幾個人隻是進去了一會兒就一無所獲地退了出來,樹林是動物的天然屏障,一逃進去,不可能追得上。


  耕地入口處,我三人和後來的十幾個戰士木然地站在原地,垂頭喪氣。


  一陣哭天搶地的哭聲傳來,眾人回頭看去,遠遠地看見酋長和長老帶著幾十個部落女人也追了過來。其中邊哭邊跑的那個,估計是那孩子的母親。


  幾個部落戰士上前講清楚情況,酋長的臉色黑得發青,看來問題很嚴重。


  很快幾個部落戰士的頭領和近距離目擊豹子的部落戰士被聚集起來,其餘的被吩咐分散開去仔細地搜索一切可疑之處。


  在艾妮的幫助下,我也弄明白了發生的一切。


  一隻豹子不知什麽時候潛入了部落,等幾個負責照看孩子的婦女發現時,一個孩子已經被咬死,另一個孩子也被吃了一部分,更可憐的是,兩個孩子都不到三歲。


  女人們的叫聲驚動了豹子,豹子叼起沒吃完的孩子就跑,先是跑向牧場方向。而牧場因為迪迪亞帶人出去交易,剩餘看護牲畜的部落戰士因為人手太少,擔心牲畜遭到野獸襲擊,不敢出去放牧,正好堵在牲畜欄附近,把豹子堵了回來。


  豹子被前後堵截,一頭紮進了牲畜欄和耕地兩處通道最薄弱的那一段劍麻叢,然後從耕地逃跑了。


  對我來說,這隻是一次野生動物對人的襲擊造成的悲劇,下次加防衛就是了,可當我聽過艾妮的解釋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嚴重。

  猛幹人相信,人是有靈魂的,如果一頭野獸吃了部落裏的孩子,那這頭野獸就擁有了人的智慧和那個孩子的全部記憶,下次它將會更容易地進入部落。


  更可怕的是,每到夜晚,野獸會驅使孩子的靈魂,也把自己變成孩子的樣子,然後吃掉更多的人。而且,猛幹和其他草原部落都曾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一旦野獸吃人,就不會隻吃一次,它會一直像個鬼魂一樣遊蕩在部落周圍,直到有一個勇士殺死它為止。


  聽了這些解釋,我背後忽忽冒涼氣。


  部落戰士的反應速度還是非常快的,調查的結果很快出來了。跟在酋長後麵,我也挨樣查看了豹子襲擊所留下的痕跡。


  很多人,包括我都看到這是隻花豹,它比草原上跑得最快的獵豹身形要短,但要更粗壯一些。別看它跑的不如獵豹快,但從艾妮的講解中我知道,這種花豹比獵豹更為狡猾和可怕。


  它常常會藏身在樹上,每當獵物從樹下經過時,它會無聲無息地從高處躍下,一口咬斷獵物的脖頸,而獵物至死都不會知道,這奪去它性命的野獸競然是從天而降的。


  在部落戰士的指引下,人們來到了一處非常茂密的除蟲菊花叢前。這處花叢有沒膝深,在花從中間有一片倒伏的痕跡,看植株倒伏的程度判斷,這頭豹子應該在這裏隱藏了好幾個小時,一直等到了它認為的最佳襲擊時機。


  在一處稍邊緣的草房後麵,我看到了那個可憐的孩子,失去生命的軀體顯得更為弱小,肚子因為脹氣顯得更大,臉上沾滿了血和泥土,失去生命神彩的眼睛眯著,無神地看著眼前的世界。


  不遠處,兩個失去孩子的母親號哭著,幾個部落女人在一邊看護著、勸慰著她。更多的女人們以敬畏的眼光看著酋長和戰士們,希望這些男人們能為他們的孩子找回失去的靈魂。


  或許是男人保護的本能,或許是那兩個可憐母親的哭泣聲,我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麽才好。他蹲下身,認真地查看著發生過凶案的地麵。


  地上沒有什麽血,這頭豹子幹的真的很漂亮,血腥氣會引起人的注意,也會把部落裏的狗招來。狗,為什麽部落裏的狗一直沒有出現?也沒有提前報警?在我的記憶裏,部落邊緣不是經常遊蕩著幾隻骨瘦如柴的土狗嗎?


  另外,為什麽被襲擊的孩子也沒有能喊出聲?也許,豹子是先襲擊了其中的一個,正在吃的時候,另一個孩子走了過來,豹子又襲了另一個,我猜測著。


  看到我認真地查看,酋長也停了下來,安靜地等待著,一時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盡管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不相信,但還是希望這個白皮膚的人能告訴他們一些好消息。

  “豹子有多重?”看著嵌在土裏的爪印,我抬頭問艾妮,這時他才發現人們正關注著我。艾妮回答不出,把目光投向酋長。酋長見狀把艾妮叫到眼前,兩人說了幾句,艾妮才回過頭來告訴我:“大約比猛幹人重一些。”


  60公斤!猛幹人雖然都比較高,但成年男子的體重最多也就是這麽重了。雖然我目擊了這頭豹子,但因為看到它嘴裏的孩子,根本沒注意這家夥的體型大小。現在看著地上雜遝在一起的人和豹子的腳印,我判斷這頭豹子大約隻有四十公斤左右,看來是餓得狠了,不然它也未必敢對部落下手。


  看見酋長詢問的目光,我把自己的判斷說了出來,周圍的部落戰士紛紛點頭稱是,顯然這些人看得比較清楚些。


  可是,為什麽狗沒報警呢?我把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答案讓我無語,狗已經被人吃掉了。那些狗本來就是養來吃肉的,旱季到來的時候,草原上食物缺乏,獵到的食物要優先保證獵手,大部分人都吃不飽,何況那些狗。


  我無語,幾條狗命讓部落失去了兩條人命,這筆帳實在是沒法算的。


  看到我似乎很關心這件事,酋長叫上我和有關的一些人來到木棚廣場上。


  七八個人跪在廣場上,有男有女,有戰士也有管事人,西西布也在其中,而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平時是沒有資格進入廣場的,今天怎麽都進來了?我疑問著。這時,兩個酋長的隨從提著兩根藤條過來了。艾妮這才告訴我,酋長要對今天失職的人行笞刑。


  “為什麽?”我不解。


  艾妮說:“讓豹子進入部落吃了人,而且還讓豹子從他們麵前逃走。”


  “那是不是也要打我啊?”我禁不住暗想。


  酋長講話了,這次豹子吃人事件幾個管事人受罰最重,其中西西布和牲畜管事塔波拉和另兩個負責看護孩子的婦女要打十下,其餘的戰士六下。


  原來部落的孩子是交給專人看管的,那兩個負責看管的女人嚴重失職。而西西布和塔波拉防衛不嚴,讓豹子從他們那裏跑掉也要受最重的刑。


  荊條揮舞,受刑的人後背上血肉模糊,我看得是心驚肉跳,野蠻,實在是野蠻。不過看那些受刑者的神情,似乎並不為受刑所怨忿,仿佛受刑是理所應當的一樣。行刑完畢,有人拿來用於療傷的草藥汁,為那些受刑的人塗在後背上。


  酋長再次講話了,這次卻是對我。酋長讓我和安卡、祖貝兩人一起負責部落的防衛任務,不能再發生豹子吃人的事情,如果再發生,我們將受到更嚴厲的懲罰。


  這對我來說,絕對是有挑戰性的任務,不過也未必不是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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