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小蟲子
這事兒驚動了公安局,當時死者已經一片血肉模糊,根本分不清這是誰,做了很多技術鑒定,又逐個排查,才查出來這是張喜旺。屍體目前在公安局停著。張喜旺他老婆認屍首的時候,哭昏了過去,他爹也是臥床不起,這個家塌了。
聽完張喜順的哭訴,我心中暗自一驚,這得是多大的仇恨,能讓屍首分家?
張喜順還說了一件事,讓我和爺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張喜順說,就在哥哥張喜旺回鄉前兩天,有一天半夜去院子上茅房,聽見西廂房傳來女人呻吟的聲音,雖然聲很小,可他還是聽見了。張喜順心裏想,哥哥不在家,為啥大嫂的屋裏傳來這種聲音?莫非大嫂按耐不住寂寞偷漢子了?
想到這,張喜順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他決定要探個究竟。他透過門縫,看見屋子裏桌子上點著一根蠟燭,他有點納悶,家裏又沒停電,為啥要點蠟燭呢?
屋門沒有插上,為了能看清裏麵的情形,他又輕輕把門推開了一道縫,借著微弱的燭光,模模糊糊中,他看到了此生以來最嚇人的一幅場景。
隻見大嫂渾身光著跪趴在床上,嘴裏發出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身後一隻大狗呼哧呼哧喘著氣,兩隻爪子抱住大嫂的屁股在幹那事……
當時張喜順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轉身就跑回自己屋了。
我和爺爺都聽傻了,咋可能發生這種事呢?這不是瞎扯麽!我們合計,肯定是張喜順眼花了,要不就是做噩夢了,當時對這件事並沒在意。
安慰完張喜順,他也道出了來意,過幾天等公安局檢查完了,就把屍體拉回來辦喪事,希望我和爺爺過去主持喪禮,寫秧榜。
我心裏有點猶豫了。如果是正常死亡,秧榜很好寫,但橫死的人主持喪事非常的繁瑣,一個不小心就容易出事,爺爺最近一心一意的想把祖上傳下來的這門手藝交給我,我的開門紅就是給橫死之人主持喪事、寫秧榜,難免心裏有些犯嘀咕。
喪事分為喜喪、哀喪。一般老者活過了70歲就屬於喜喪,也算是有壽了,出不了啥大事。
可張喜旺年紀輕輕的就橫死,這可是名副其實的哀喪,這種活一般都沒人願意接,一旦出了事兒輕者全家倒黴,重者連我們都得受牽連。
雖然爺爺眉頭一皺,卻果斷應了這事。爺爺說這次他來,讓我跟著學,以後再出現這事,就交給我做。這次我還是打下手。
喪葬一條龍的標準無非就是這幾個步驟:殮屍、請命、風水、秧榜、入館、下葬。但是像張喜旺這種橫死的年輕人發喪,那可就繁瑣多了,這其中的細節問題太多,一個不謹慎就很可能出事兒,幹了好事兒人家還不說你好。
其實我和爺爺到不是怕遇到鬼,遇鬼是小事兒,可要真壞了“禮”,得罪了家屬,那我們這招牌可就砸了。所以這次,為了讓張喜旺走好,同時為了家屬滿意,這事兒他得親自來主持。
一禮拜之後,張喜順來通知我們,今天下午2點,公安局把屍體送回來。我和爺爺一早就帶著家夥就去了張喜旺家去幫忙布置,所有親屬也來了。
張喜旺他媳婦哭得那叫一個慘,即使見過無數喪事場麵的爺爺也是眉頭緊皺。白發人送黑發人,還有年紀輕輕的守了寡的女人,這種痛苦沒有親身經曆的人是體會不到的。
爺爺安慰家屬,讓他們放心,一定平平安安的把喜旺給送走,並囑咐了待會主持婚禮時應該注意的一些禮節,希望家屬們能盡量配合。我又安慰了半天張父和媳婦,總算是暫時穩定了他們的情緒。
在辦喪事之前還出了一點小插曲,本來村長不同意張喜旺的喪事在家裏辦,怕鬼魂回來鬧,這事可急壞了張家,還是爺爺出麵勸了半天,說人本來就死得這麽慘,再不讓他落葉歸根,指不定會捅出什麽簍子。村長一聽,想想也是,再加上我爺爺本來就德高望重,村長就同意了。
下午整兩點,局裏的警察就開車把屍體送回來了,車子開到了村口,我爺爺挑了四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把張喜旺的屍體從一個臨時準備的擔架床裏抬了出來。
這時候村子裏已經有好多人在圍觀了,全都知道張喜旺死的事兒了。
我爺爺吩咐,記住了一定要一口氣把人抬回去,半道不能停。我和爺爺也緊緊跟著他們,可那四個小夥子一邊抬,其中一個一邊呼哧呼哧喘著氣,一邊跟我小聲說,怎麽這麽沉。
我也沒說啥,不就是一具屍體麽,還能有啥?而且那木頭做的擔架能有多沉?我不信四個大小夥子抬不動他。我看了看其他那三個小夥子,也是挺吃力的樣子,當時我就有點納悶了,不應該啊!
四個小夥子估計也沒說啥,既然吩咐了不能停,他們也費勁巴拉的喘著氣往前抬。
我爺爺在前邊撒著紙錢引路,嘴裏還念叨著,回家了,亡靈回家了。
走了一半,這哥幾個開始埋怨了,咋這麽沉啊,實在是快堅持不住了,雷二爺,要不咱停下來歇會,實在走不動了。我趕緊接過話茬,千萬別停,這可是有講究的,再堅持堅持,咱馬上就到了。
其實我也覺得特邪乎,本來七月裏的三伏天,卻感覺陣陣陰冷,我心想,不會要出啥事吧?這麽一想,我立刻增加了三分小心。
一個小夥子腿都開始打軟了,扭曲著臉,說實在走不動了。我爺爺一邊撒紙錢一邊從懷裏掏出四張符紙,跟我說,快給他們貼上。
我沒敢耽誤,趕緊接過了給他們四個人貼上了。具體這符是幹什麽的我也不知道,雖然跟著爺爺學手藝,但關於符這東西爺爺從來沒教過我。
果然,給他們四個貼上之後,立刻就精神抖擻,大步往前抬著張喜旺繼續往前走。我心想,爺爺果然厲害,等完了事一定得問問這是咋回事,什麽原理。
一路上沒再出什麽差錯,抬到了張家,把張喜旺放進了靈棚。
剛才提到過,這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喪事規矩很多,首先,蓋在張喜旺臉上的黃紙不能揭開,頭上不能放紙錢,親人燒香跪拜不能正麵衝著頭,得側麵,總之一句話,得避開他的頭。
還有,死者父母不能先拜,得讓親屬先拜,長輩不能磕頭,隻有同輩或小輩人磕頭,這裏的講究非常多。
在主持喪禮期間,張喜旺他媳婦連續哭昏過去好幾次,差點就送醫院了。持續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算完事。
接下來就是守靈了,我們這如果小輩的人死了,長輩不能守靈,必須得是小輩的人守著,而且這種喪禮我和爺爺其中一人必須得在場跟著守靈,以免出現任何問題來不及應對。既然說了長輩不能守靈,那這事兒就落在我頭上了。
說實話,心裏真是有點害怕,雖然跟著爺爺參加過不少喪事,但這種名副其實的哀喪還真是頭一回。
又安慰了半天張喜旺他媳婦,才算勉強同意回屋休息,這時候靈堂裏就剩下我和另外幾個同輩的親戚,就是白天抬人的那四個小夥子,這四個人裏也包括張喜順。
其實守靈也沒啥事兒,就是隨時盯著香火,別斷了就行,隨時想著給續上。
爺爺叮囑了我幾句,告訴大夥守靈不許出去,直到天亮才能走。我有點膽怯地問爺爺,不會出啥事吧?爺爺瞪了我一眼,瞧你這點出息。說完爺爺轉身就走了,回屋陪著張父和張喜旺媳婦去了,怕他們想不開出點啥事兒。
我們幾個也沒什麽事,就聊起了張喜旺這一生,受苦受罪的命,好不容易出去掙這點辛苦錢,還沒命花,我們都是咬牙切齒,要是抓到殺人犯,非得剝了他的皮不可。
我們發現一個問題,張喜順自始至終都不說話,開始以為他悲傷過度,後來覺得不對勁,我就問他你咋了,是不是想你哥了,跟我們聊聊天吧,這樣你心裏也能痛快點。
結果滿頭大汗的他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我們幾個嚇壞了,趕緊安慰他,估計是憋了一天,悲傷之情終於在這會爆發了。
可他接下來說的話,是真把我們嚇著了。
張喜順抹了抹眼淚,說白天抬人的時候,看見哥哥的腦袋軲轆下來了,正好掉他腳底下,這時候突然從擔架上竄出來一條大狗,叼著張喜旺的腦袋就朝著河邊去了,可是一眨眼又不見了,所以張喜順腿一打軟,差點沒站穩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