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點紅

  陳長青的話,讓我這顆本來就懸著的心直接墜入穀底,我感覺耳邊四周就像有一隻蚊子飛來飛去,嗡嗡作響。


  凱莉見狀,問我怎麽了?

  但我沒有時間回答她,也沒心情回答她,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我隻能讓她先等一會兒,我必須要把眼前這件事弄清楚。


  陳長青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再也沒開口,而是回到桌前,倒上一杯茶,又點了根煙,在我的印象裏,陳長青是很少抽煙的,他的表情很自然,看不出任何波瀾起伏的情緒,他今天這個表現的確有點反常。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和二伯性格正好相反,他是一個喜怒哀樂全都寫在臉上的人,高興或者生氣都會表現出來,至少從我認識他以來,他就是這樣的。


  可奇怪的是,他都說出了準備讓我善後這句話,可是他卻如此的平靜,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就好像我要死了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樣。


  我是學法律的,查顏悅色是最基本的專業能力,所以我的分析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正是陳長青這種反常的舉動,讓我的心裏更是沒了底,因為我想起了那句話,“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


  過了好久,陳長青掐滅了煙頭,我看見他的喉嚨上下來回的動,似乎是很艱難的擠出一句話,“小陽,這個人是誰?”


  開始我有點沒反應過來,但是他指了指卡皮爾的牌位之後,我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我趕緊回答他,這人是供貨方,卡皮爾。


  陳長青皺了皺眉,“啥?卡皮爾?什麽卡皮爾?”


  看來陳長青隻負責煉白銀,除此之外一概不知啊,所以我就大概介紹了一下這個人,“卡皮爾,是醫院和薩米特之間的橋梁,他負責聯係、提供嬰屍,和薩米特是生意夥伴關係。”


  陳長青又皺了皺眉頭,“不應該啊。”


  對於他這種反常的舉動,我更是雲裏霧裏,不知道他到底要表達什麽,隻能怔怔地看著他。


  陳長青又點了一根煙,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後,非常淡定地說了一句,“如果沒猜錯,卡皮爾這會兒已經死了。”


  聽到陳長青的話,我吃驚地望著他,“您……您怎麽知道的?”


  陳長青歎了口氣,“不信你可以去求證,不用問我。”


  我簡直快要抓狂了,這陳長青難道會算命不成?他說誰死誰就死?我偏不信!


  掏出手機,我給二伯撥了過去,電話接通後,裏麵傳來了各種噪雜的聲音,我大聲的問,“二伯,你告訴我,卡皮爾是不是死了?”


  電話裏的二伯顯然是愣了愣,緊接著電話裏突然安靜了下來,他小聲的問我,“你是怎麽知道的?”

  此時,我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你別問我怎麽知道的,我就想和你確認,卡皮爾是不是死了?”


  二伯回答了一個字,“是。”


  我問他,怎麽死的?


  他說今天早上你們剛走沒一會兒就接到醫院的通知,卡皮爾突然離世,經診斷是心肌梗導致的,現在正在配合警方調查。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能說了句,“知道了。”


  二伯在電話裏問我關於牌位的事怎麽樣了,我說還沒結果,有了消息給你打電話。


  掛了電話之後我問陳長青,“陳爺爺,您能否告訴我,這到底怎麽回事?您都不認識這個卡皮爾,怎麽會知道他死了呢?難道您真的會算命嗎?”


  陳長青擺擺手,“你就別挖苦我了,小子我問你,這個卡皮爾是哪裏人?平時和你們有過什麽交集嗎?”


  我回答他,卡皮爾是印度人,平時除了生意上的往來,私下裏就沒什麽接觸了。


  其實在我說這句話之前,本來是想把昨天將卡皮爾關進屋子裏的事告訴他,可是轉念一想,二伯昨晚囑咐過我們所有人,一定要將這件事保密,所以我還是選擇了隱藏這件事。


  但是我這個人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從不說謊,我也不會偽裝自己,心裏有點什麽事就能在臉上寫出來,所以老奸巨猾的陳長青很快就發現了我有事瞞著他。


  他清了清嗓子,“小陽啊我問你,你怕死不?”


  我搶答,“當然了,不怕死那是假的!”


  陳長青又點燃一根煙,“既然怕死,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瞞著我?我說小陽啊小陽,你是不是傻?要死的是你,不是我,你瞞著我做啥子?”


  他這番話把我說的啞口無言,仔細一想,是啊,都到這節骨眼了,我是不是沒有必要再隱瞞卡皮爾的事情了?


  權衡利弊之後,我讓他等我一會兒,我先出去上個廁所。


  其實我是找了個借口出去給二伯打電話,向他請示一下,卡皮爾的事情能不能告訴陳長青。


  二伯也在電話裏告訴我,陳長青是自己人,不用有任何隱瞞,實事求是的告訴他。


  我回到屋裏,把卡皮爾背後做的那些缺德事,以及我們把他關進了小黑屋之後發生的所有事,都告訴了陳長青。


  陳長青聽完後,長出了一口氣,“我就說嘛,果然這小子是個倒黴蛋。”


  他喝了一口茶,然後慢悠悠的站起身,“來,我告訴你怎麽回事,聽完之後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點了點頭,此時此刻,我的內心平靜如水,不再有任何波瀾。


  陳長青指了指地上的三塊牌位,“這個卡皮爾,是被請靈入位了。”


  接著他拿起碗繼續攪,然後告訴我,“請靈入位”是“點紅師”的手段。


  “點紅師”也是從木匠一脈分支出來的一個職業,直白的說,就是專門給人做牌位的。


  做牌位,肯定離不開木匠活兒,但一個牌位製作完成,還缺一道關鍵工序,就是“點紅”。


  簡單一點說,就是牌位製作完成後,在名字上麵正中央的位置點一個“紅點兒”。


  別看隻是一個紅點兒,這個紅點兒的講究可大了。


  據說,點紅師用雞血、朱砂以及些許紅油漆取得死者的殘魂餘魄,然後用毛筆沾一沾在牌位上點個紅點兒,這就叫做“請靈入位”,目的是保佑子孫後代興盛。


  聽到這我基本明白了,看來昨天晚上我猜測的沒錯,卡皮爾果然是被抽走了部分的魂魄,隻不過,並不是為了保佑子孫後代興盛,而是要害死他。


  陳長青補充了一句,你看點紅師輕輕一點,就這一下子,沒個幾年的功夫是練不出來的。


  首先,紅點的位置必須要處於牌位第一個字的中間正上方,前後左右的位置、距離不能有絲毫偏差。


  其次就是那個紅點兒,必須“蜻蜓點水”,一下子完成,且紅點兒必須圓潤,不能有任何瑕疵。


  陳長青說,不信你可以試試,你點上去,紅點兒絕對不是圓的,而且還有瑕疵,毛筆用不好,還容易把墨汁甩到牌位上,所以說,就這兩下子,至少得練個幾年。


  後來時代變更,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好,慢慢的牌位就被遺像所取代了,從事這種職業的人越來越少,最近這些年,沒再聽說過哪裏還有點紅師了。


  聽陳長青說完,我心裏暗自一驚,真是沒想到,這殯葬行業千奇百怪,什麽樣的職業都有。


  頓了頓,他繼續說,包括點紅師在內,任何殯葬中的匠人都是造福後人的好職業,可他們要想給你使點壞,那真是輕而易舉,人就怕不走正道,這位“點紅師”就是典型的,明明卡皮爾沒死,他卻硬生生的讓卡皮爾入位了,你說這人壞不壞?

  陳長青說完之後,我仔細看了看這幾張牌位,果然,要不是陳長青說了,我還真沒注意,卡皮爾的牌位上還真有一個紅點兒。


  不過,我和二伯的牌位上卻沒有,那照這麽說來,我和二伯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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