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密談
“好,好,好”,林管家連聲應著,聽著若涵的關心,老懷大慰。
“六小姐您稍待半盞茶就出來吧,我把那些人都打發走,親自給您把門去。”
若涵目送了林管家出了這間隻有他和祖父和幾個親信才知道的暗室,一牆之隔就是她祖父的臥榻。
她已經兩年沒有看過祖父了,祖父對她一直愛護有加,對於她的異常早慧,給予最大限度的包容和信任。
她是真心尊敬這個長輩的,可是父母之仇橫亙在那裏,她雖不恨祖父,卻始終做不到完全釋懷……她想等她用自己的方式去報仇後再多盡孝,讓祖父可以無憂的頤養天年。
可是她卻忘了,祖父已經年過六旬,從七年前她的父母去世後,老王爺痛失愛子,身體每況愈下,現在又患得此病,吉凶難料了。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若涵聽到了輕微的卷畫軸的聲音,然後一扇木門橫向推開,她看到了她的祖父。
屋內滿是藥味,祖父已是須發皆白,身穿青布道袍,臉色蠟黃灰敗,即使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也掩飾不住他的憔悴和病容。
若涵平靜的注視著這位老人,她還記得剛到這世時她和所有人都不親近,祖父在孫輩的孩子中卻最是疼寵她。
她總是板著臉,一臉的少年老成,那時祖父最喜逗她,經常抓她的頭上的小花苞,還把她抱到肩上扛坐著,看到她的臉色由嚴肅到破功,是祖父最喜聞樂見的事……
老王爺也在打量她,她已經十四歲了,亭亭玉立,出落的比她的娘親更加絕色,這也是老王爺一直默許她不在旁人麵前露麵的原因,這般傾城貌,他擔心護不住啊。
他已經是風燭殘年,可是還有懷昌王府一眾晚輩,還有姻親旁支的人,他作為家族的掌舵人,不能行差踏錯一步,否則對家族的每一個人都是滅頂的災難……
若涵心下也不平靜,看著祖父的虛弱與老態,她對他的怒其不爭好像一下子就消散了。
不過她是隱藏情緒的高手,也不喜煽情,斂了斂心神,終是開口,“祖父,昨日的事我已聽聞,旁的不必多思,萬事有我,先養病,我稍後讓萱草給你看看。”
林堂庚混跡官場四十多年,是個成了精的老狐狸。他素知孫女性情,從她的話中當然聽得出她的原諒與關心,他心下大霽,臉上也一瞬間有了光彩。
若涵讓萱草和桃夭攙扶他躺在榻上,為他蓋好了寢被。萱草開始查看周太醫的藥方。
桃夭為若涵搬了把小杌子坐在榻前,若涵坐上拉著他蒼老的手聽他絮絮叨叨的誇耀自己的功績……
老王爺的繼王妃白氏一直被他關在祠堂裏,過節都沒有放出來,昨天又在內書房和皇上鬥智鬥勇了一番……
“隆安帝齊洪燁那小子被皇後和範家算計的夠慘,範正康那挨千刀的也是不爭氣,把仗打成這樣。以前大魏何時從咱們手裏討到過好處?”
說到這裏頓了頓,回過味來,小心翼翼的看著比他這老頭子還像長輩的小孫女問:“這裏麵不是有你的手筆吧?”
若涵麵無表情的掃了老王爺一眼,老王爺訕訕:“不管怎麽說,你自有你的道理,可是憑白讓大魏得了好處,我這心裏窩火啊,莫非你還有後招?”若涵神秘的點了點頭,不欲再提。
老王爺心裏鬆了一口氣,大魏和慶和可是宿敵。當初和大魏兩軍對陣,慶和的主將就是若涵的爹,他的原配所出的嫡長子,懷昌王府世子林振與。大魏國在林振與手上可沒占到過便宜。
可惜七年前,隆安十一年秋,林振與中了皇後和範家一黨的算計,死於歸京途中。
世子夫人顧氏彼時剛剛產下辰哥兒,因大出血勉強吊著命,得知夫君去世噩耗,也傷心過度撒手而去。
夫妻前後腳故去,隻留下七歲的若涵和尚在繈褓不足十天的辰哥兒。
若涵看萱草要開始對老王爺進行檢查了,就起身站到了床邊。看著窗外掛著白雪的蒼柏,幽幽的問:“您不必輕描淡寫,昨日內書房恐怕應付的不輕鬆吧?皇上和您要先帝留下的洛州的大軍了?唔,我猜您不交的話咱們這位皇上還用了苦肉計,說要割讓南山嶺周邊的領土城鎮吧?割讓幾百裏?二百?三百?”
“哎,你這小妖怪,你從小我就懷疑你是老妖怪變得,什麽都瞞不住你。”
老王爺被說中痛處,聲音都弱了幾分,“洛州的大軍當然不能動,這是我承諾先帝的。雖然大魏虎視眈眈,但是連年征戰,消耗巨大,恐怕也是虛張聲勢。
真正需要提防的是燕陽國,先帝在時就視其為心腹大患,尤其是現任燕陽皇帝年輕有為,野心勃勃,咱們宮裏這位和人家怎麽比呦!
隻要洛城的兵馬一動,燕陽國絕對會從東邊盤穀關打開豁口,進而長驅直入,直搗都城。
燕陽國這幾年休養生息,國富民強,三個大魏也比不過啊,可惜咱們皇帝眼光隻有三寸長,被那幾個佞臣吹捧的不知天高地厚,哼。”
老王爺氣的又吹了吹胡子。若涵心下也是鄙夷,不過這天下早晚一統,如果她不想摻和,最後還不是都是姓元的?
不過她不會和老王爺說這些,老王爺和先帝是生死之交,一輩子為了慶和忠心耿耿,在他的有生之年,若涵還是不要再打擊老人家了。
“那您是怎麽和皇上計較的?難不成支持他割地?”
老王爺心下一虛,“我就是虛與委蛇了幾句,就推說身體不適出宮了,什麽也沒說。”
若涵挑了挑眉,就知道這個老狐狸在算計她,:“是打算讓我父親留下的八萬懷昌軍去守他仇家的江山?嗬嗬,您可真敢想。”
老王爺弱弱的說,“也不算仇家吧,當年的事皇上也不知情,再說去廝殺大魏,也算是繼承了你父親的遺誌吧。”
這話沒法談了,若涵徹底冷了臉色,:“您是有多天真才能覺得父親之死皇上無辜?就算您讓懷昌軍去幫他打仗,領兵的是誰?皇上會用咱們的人?您還是養病吧,皇上再宣就說病入膏肓,動彈不得,軟磨硬泡,糖衣炮彈都沒用。”
老王爺嘴角抽了抽,他不怕流血上戰場,就怕小孫女的冷臉。
自己也知道一再維護皇室,孫女早寒了心,遂不敢多言,乖乖讓萱草為他檢查。
不過這丫頭說他病入膏肓?真是大不孝,老王爺心裏為若涵又記了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