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慶和十八年冬，國舅爺平遠將軍範正康領兵二十萬與大魏王朝在慶和邊界南山嶺鏖戰四個月，終於不敵大魏鐵騎強兵，大敗而歸。逃回慶和都城臨豐城時兵力不足三萬。
大魏占領南山嶺後，將軍崔廣下令十萬魏軍壓境至慶和南部梁州。
雖並未繼續進攻，對慶和來說無異於烏雲壓頂，泰山將崩。
梁州刺史薛貴達六百裏加急向朝廷送來軍報，他將治下六縣兵馬連同府衙差役匯於一處才勉強夠得兩萬，遙遙和十萬魏軍對峙。
消息傳回都城，舉國嘩然，百姓們人心惶惶，奔走相告。
時值嚴冬，天上飄著鵝毛大雪，好一副親戚慘慘戚戚的悲涼景象。
南山嶺距慶和都城不足一千五百裏，城中巨商富賈們紛紛攜家卷款，欲逃亡北邊城鎮避禍。
朝中局勢混亂不堪，大致分為三派。
老牌武將功勳世家自是主戰。
衛國公世子蕭瑾祈當先道：“陛下，臣以為當務之急就是即刻派兵增援梁州。
不知何故那崔廣按兵不發，但梁州與之相比，兵馬懸殊甚大。一旦開戰，局勢十之八九於我方不利。
且梁州以北茂州、惠州皆是人稠物穰之地，萬不容有失。
故臣認為當需先保住梁州，再行收複南山嶺，望陛下明鑒！”
右相徐文祺抱著板笏上前一步緊接著道：“陛下，蕭世子言之有理，且臣以為當先嚴懲平遠將軍範正康，以正軍心！
南山嶺地勢險要，本是易守難攻之地，我慶和自開國以來在此地從無敗績。
範國舅領兵二十萬對戰崔廣十三萬，卻敗的如此慘烈。臣身為文臣實在困惑，到底如何無用、無能、朽木、草包才能兵敗至此。
而範國舅禦敵四月有餘，在我慶和無論是地勢、兵馬均占上風的局勢下卻十戰九敗……臣不得不懷疑平遠將軍範正康裏通外敵，實乃大魏安插在我慶和的奸細！請陛下明察！”
朝堂上此時響起一片“哧哧、哼哼、噗嗤”的聲音……
一幹威嚴凜凜、道貌岸然的大臣此時皆是雙肩聳動，憋笑憋得實在辛苦……
龍椅上的皇帝此刻鐵青的臉色也有些碎裂，他幹咳了兩聲掩飾，還未開口，已有官員站了出來……
是範正康的堂弟，吏部給事中範正應，他怒瞪著右相，義正辭嚴的駁斥道：“徐大人，朝堂之上還請慎言！
我廬州範氏是延續了近千年的氏族，世代定居廬州。太祖皇帝當年征戰天下時，我範氏更是率先帶領廬州百姓歸順太祖，並獻糧獻藥，助太祖平定四方，建立慶和王朝。
此後更是對慶和竭心盡力，對陛下忠心無二，還請陛下明察！治徐大人誣陷治罪！”
右相徐文祺板著臉，斜睨了一眼範正應，以比義正辭嚴的對方還要辭嚴義正、大義凜然的語氣道：“陛下，依範大人所言，臣更加肯定範正康此人必是私通大魏無疑！
廬州範氏在前朝未滅之時就能另助新君，雖則這新君是我慶和的開國皇帝，範氏確實有功。可改變不了範氏當年背叛前朝的事實！看來範正康其人的通敵行為是家學淵源！陛下，臣以和範大人同朝為官為恥！還請陛下決斷！”
範正應氣的咬牙切齒，覺得徐文祺真是黑白顛倒、無恥至極，罵道：“你這奸佞小人！我以性命擔保堂兄絕不會通敵！”
徐文琪不屑：“敢問範大人性命幾何？可重的過那死去的十幾萬大軍？”
範正應低吼道：“好！那就請陛下明察！我願以我範氏全族千餘口人的性命擔保！
不過屆時若證明我堂兄確實清白，不知徐大人當如何”？
徐文琪更不屑了：“倘若範正康沒有私通外敵，卻敗的如此狼狽不堪、如此匪夷所思，那隻能說明其人百無一用，一無是處、廢物透頂！更應嚴懲以告慰我慶和為其愚蠢而枉死的將士！你究竟有何可得意？”
說罷還費解的看著範正應，一副完全想不通，等對方解惑的模樣……
範正應氣急攻心，當下越過眾人就朝著徐文琪衝去……
兩人一個正一品，一個正四品，中間隔著十餘人。可是眾人還來不及反應，範正應就已經拽到徐文琪的頭發，作勢還要拿另一隻手往對方臉上抓去。
兩名內廷護衛已經上前護駕，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將廝打在一起的二人拉開，朝堂上頓時亂作一團……
馮淮馮公公站在高位上的龍椅旁，一甩拂塵，沉聲道：“肅靜，請眾位大臣歸位，注意殿前儀態”！
慶和皇帝隆安帝年近五十，頭發已見花白，一雙渾濁的眸子晦暗難明，他神色莫測的盯著跪在地上請罪的一眾大臣，大殿氣氛壓抑沉重，呼吸可聞。
良久他歎了口氣，“範正應殿前失儀，拉出去，罰俸一年，貶為從七品吏部承議郎，既然不知道朝堂規矩，以後就不用上朝了。”
披頭散發的右相頂著滿臉血痕還欲開口，被隆安帝不耐的瞪了回去，隻得悻悻退下。
朝議還得繼續……
隆安帝將眼神掃向了武將這一列……
剛才的那一番鬧騰真是糟心至極，這一眾官員到底是何居心他心裏雪亮，可是有什麽辦法呢？範正康當初是他力排眾議、親自提拔上來的，沒想到這般沒用，真是生生的打他的臉啊……
站在武將首位的懷昌王感受著龍椅上帝王的視線，還有身後一眾官員膠著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猶若未覺。兀自眼觀鼻、鼻觀心的站的筆挺，一副任你千軍萬馬，我自巋然不動的架勢……
隆安帝暗罵這個老狐狸，這是無法，這老東西當初可是堅決反對任用範正康的，是自己一意孤行……
此時被打了臉，還不知這老東西心裏如何幸災樂禍笑的歡暢呢，他實在拉不下帝王的臉……
往後看，第二個，定國公，自己的娘舅，恩，不會參與意見，隻會說，但憑陛下吩咐……
第三個，安國公，懷昌王世交……
第四個，衛國公，世子說了，主戰……
第五個，護國公，懷昌王姻親……
第六個，平津侯，懷昌王姻親……
越看越糟心，深吸了幾大口氣，隆安帝頗為寡淡的開口：“不知眾愛卿還有何高見哪？”
朝中諸人各懷心思，此時聽得三皇子景王頻頻咳嗽示意，以左丞相陸輝與觀文殿大學士段平瑞為首的主和派遂有些按捺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