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心事重重
淩風騎在馬上，一言不發，憔悴的麵容之中帶著一絲鐵青。
青鸞擔憂地看著他，關切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淩風默然片刻，茫然說道：“我也不確定，自從攻陷王庭以來，心裏一直覺得不踏實。”
青鸞想了想，替淩風分析道：“是覺得自己被他們利用了嗎？”
“或許是吧，我也說不上來。”淩風不確定地答道。
“又或者，”青鸞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是因為坐上了單於王座，沒多久就又失去了，所以心裏有些失落？”
“單於王座？”淩風茫然地看著遠方，旋即搖了搖頭：“我從未想過自己要成為單於，我隻是想手刃仇人，然後，一直追隨在你身邊。”
青鸞嫣然一笑：“那你現在已經手刃了仇人，也正在我身邊啊，還有什麽不高興的。”
“嗯。”淩風應了一聲，又道：“當時被木圖哈重重圍住時，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要衝出來，回到你身旁。”
青鸞靜靜地看著淩風，淩風被她看得有些難為情了，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是想著，曾經誓言追隨，卻自己跟著別人去複仇，結果還死在外麵，這樣的話豈不是太慚愧了。”
青鸞淡淡地笑了笑：“好了，回來就好。”
淩風低著頭，突然神情黯淡了下來：“我有一種很糟糕的感覺，或許，我殺了不該殺的人。”
“你是指，紹布部落？”青鸞問道。
淩風輕輕搖了搖頭：“紹穆爾親口承認了他就是六年前在雁棲山屠我全村之人，其罪孽深重，令人發指。”
“可也不至於罪及整個部落吧？”青鸞突然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了，改口道：“算了，鐵蹄之下無冤魂，這就是戰爭……”
“鐵蹄之下無冤魂……”淩風不自覺地重複了一遍，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兩人默默地並排騎行著，過了一會兒，淩風才說道：“我在突圍時，跟木圖哈有過幾次交手。”
“嗯？”青鸞看著淩風，安靜地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瞧見他的腰間也別著這麽一把匕首。”淩風拿起匕首端詳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和我的一模一樣。”
“在紹布部落，紹穆爾的話就讓我有些莫名其妙，隻是後來被巴魯打斷了。”淩風皺著眉頭回憶：“後來見到蒙克，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隻是當時的情形，我滿腦子都是複仇，他們一提起雁棲山就讓我怒火中燒，所以也沒在意太多。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我一開始就被那仁高娃和巴魯利用了……”
青鸞聽淩風這麽一說，突然想到一種可能，讓她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淩風看著青鸞，眼眸裏流露出一絲悲傷。
“你別多想了，或許都隻是巧合而已。”青鸞寬慰他道：“你一直抱著複仇的執念，如今大仇得報，多年來的目標突然沒有了，所以會容易瞎想。”
“我也知道在見到那仁高娃問清楚之前，這些都是胡思亂想。”淩風頹然說道：“可這些念頭就是揮之不去，不斷地冒出來。”
“好啦！”青鸞突然指著前方說道：“前麵不遠就是昨夜紮營之處，你太累了，好生休息一晚，明早起來就好了。”
淩風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兒，小聲對青鸞說道：“謝謝。”
“嗯？”青鸞問道：“你說什麽？聽不清楚。”
“謝謝你。”淩風真誠地看著青鸞，眼神清澈得讓青鸞突然有些發慌。
“你是我的追隨者，開導你是我的責任。”青鸞故作姿態地說道。
“那，淩風謝過青鸞大人。”淩風也發現自己有些失態，老臉一紅，趕緊掩飾道。
“哼，那你說，要怎麽謝？”青鸞揚起下巴問道。
“啊？”淩風窘在那裏，一時答不上話。
“怎麽？謝謝就是嘴上說說，沒有實際行動啊？”青鸞毫不客氣地繼續追問。
“呃……不是……淩風任憑青鸞大人驅使，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淩風一時找不到話，隻得趕緊先表態。
“哼，還赴湯蹈火……你有多久沒有烤羊腿給我吃了？”青鸞怒目圓睜：“還不趕緊去給我烤兩條來！”
“啊？是！遵命！”淩風忙不迭應道。
“那還不快走？我都快餓死了！”青鸞雙腿一夾馬腹，向著營地衝了過去。
淩風見狀，急忙打馬緊緊跟上。
青鸞回頭看了看淩風，眉頭升起一絲擔憂：“看他這樣子，連草原的名字都不願用了，假如事情果真如他所想，不知他能否走得出這個陰影？”
王庭。
木圖哈大馬金刀地坐在王座上，安然享受著身旁侍女遞上來的美酒。
“單於，如今巴魯鐵騎已被剿滅，祁支之子下落不明，不足為患。接下來該如何應對代欽以及阿斯瑪部落，還請單於示下。”一名將領模樣的人躬身問道。
“阿斯瑪部落不足為懼。”木圖哈不以為然地說道：“此前皆因草原全力南下，所以各部落兵力空虛，才被那阿斯瑪鑽了空子，如今我既已回師，且勢如破竹般剿滅巴魯和那祁支之子，應有殺雞儆猴之效，諒其他宵小之輩也不敢再肆意妄為。”
“至於代欽……”木圖哈閉上眼睛想了想，緩緩分析道：“如今我攜討逆之功，坐上單於之位，代欽定不甘心，我與他之間必有一戰。”
“是，我已經向南麵派出探馬了。”那名將領答道。
“其他貴族怎麽看？對我繼任單於一事。”木圖哈問道。
“他們當然沒有意見，草原向來是強者為尊，誰能給他們帶來財富、牛羊和女人，他們就會支持誰。”將領不屑一顧地說道。
木圖哈點了點頭：“話雖如此，但我們連續作戰，已經元氣大傷，再內耗下去的話，恐怕來年將無力再次南下。你去聯絡一下所有的貴族，讓他們聯名支持我繼任單於，隻要各大部落站在我這邊，代欽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遵命。”將領應道，隨後便告退離去。
“這個祁支之子，總感覺有些蹊蹺。”木圖哈靠在王座上，腦海裏不自覺地浮現出了淩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