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雄關雁嶺
“怎麽?你不會不記得路了吧?”青鸞打趣岔開淩風的思維。
“至今莫敢忘。”淩風正色答道:“隻是雁棲山地處夏胡相交之處,實非藏身之所。”
“連你都不想往那裏去,仙音門就更想不到了。”青鸞自鳴得意道:“何況,又有誰能比你更熟悉雁棲山呢?”
淩風思忖片刻,亦覺可行,便道:“誠然如斯。”
青鸞道:“那我們便直奔雁嶺關去,到時你在雁嶺關附近留些記號,告知玄影堂的人,然後便尋個法子出塞。”
兩人議定行程,便徑直往雁嶺關方向而去。
石原城內,驛館。
易夫子坐於屋內,聽靈空子向他細細稟報近日事務,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仙蹤堂七名弟子,攜有獵犬,竟然被悉數殺於荒林,此後那丫頭便再無蹤跡。自其落水失蹤已有七八日之久,堂堂仙音門竟毫無頭緒、束手無策?”
靈空子解釋道:“也並非毫無頭緒。據仙蹤堂回稟,自死去弟子傷口看,應是對方起初隻有一二人,先趁暗以箭射殺,再短兵相接。有兩名弟子的劍身有血跡,應是砍傷了對方。最後兩名弟子皆是後背受敵,應是另外來了援手,於背後偷襲所致。”
易夫子氣極反笑道:“這算何線索?七人一犬夜襲三人,反被殺個幹幹淨淨?”
靈空子一時語塞,隻得站在那裏垂頭聽訓。易夫子繼續說道:“我需要的是武青依的行蹤。從石原城,至雁嶺關,乃至附近山川河流,都與我細細去找,此事你親自去辦吧。”
靈空子應了一聲是,便待離去,易夫子又叫住他問道:“靈虛還未曾有訊息麽?”
靈空子回道:“並無訊息。”
易夫子擺擺手道:“去吧。”
靈空子告退,易夫子目視窗外,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天氣漸寒,幹冷的風吹在臉上有些生痛,青鸞一抹臉,發現風中竟帶著些細小的沙粒。走出玄武山脈後,一路上地勢漸趨平緩,映入眼簾的盡是一片荒蕪,似是進入了一小片平原,依稀可見遠處群山綿延。三日後,青鸞與淩風二人已來到雁嶺關附近。
“翻過前頭那座小山包,便可望見雁嶺關了。”淩風說道。
青鸞點了點頭,她可不想多說話,以免風沙吹入口中。
跟在淩風身後登上了一座低矮的小山包,便瞧見遠方的山穀處佇立著一座雄關,在斜陽映照下,青石壘築而成的城牆綿延數裏,泛著滲人的凶光,充滿著古樸的氣息,如一頭荒古巨獸鎮守在山嶺之間,守護著大夏朝的北疆。
青鸞癡癡地遠眺著雁嶺關,淩風在一旁指點道:“雁嶺關是一座典型的軍鎮,關內均為駐軍及其仆役,亦有少數皮貨商人,一旦接近,便立時會受到盤問,如是有心人,一眼便能猜出你我身份。”
青鸞問道:“兩旁的山嶺,可有便道通向塞外?”
淩風搖了搖頭道:“雁嶺關西接雲居山,東靠雲隱山,兩山之間的穀地,便是雁嶺關鎮守之處。出得雁嶺關後,便會發現視線被雁棲山山腳所阻擋,繞過山腳,便是漠南高原。胡人常借雁棲山為掩護,在高原集結大軍,繞過雁棲山腳,快馬隻需半日,便可直撲雁嶺關。因此,雁嶺關守軍常年高度警惕,兩側山脊亦設置了烽火台,要想不驚動守軍出關,絕無可能。”
青鸞凝神往雲居、雲隱兩山望去,果然在山脊處每隔一段距離均隱隱設有烽火台。
“好不容易才走到這裏,卻又出不了關,這可如何是好?”青鸞自言自語道。
淩風想了想,皺眉說道:“或可賭上一把。”
青鸞眼睛一亮,問道:“怎麽個賭法?”
淩風道:“雁嶺關守將狂沙與我皆是義父養子,平日裏也頗為投緣,你我夜間前往,待我與之分說,讓他連夜放你我出關。夜間行蹤不易被人察覺,應無大礙。”
青鸞打趣道:“狂沙?你叫淩風,聽起來便像是兄弟。”
淩風解釋道:“我們此前皆是無名之輩,全靠義父收養並賜名,義父麾下還有蒼雷、紫電、赤霧、玄霜,與狂沙並稱‘五虎將’。”
青鸞奇道:“‘五虎將’?豈不缺了你?”
淩風臉上露出向往的神情,躍躍欲試道:“等我有朝一日將胡人殺個片甲不留,立下不世戰功,便是‘六虎將’了。”
青鸞撇撇嘴:“‘六虎將’?一聽便是濃濃的山寨味,一點也不靠譜。”
淩風茫然道:“山寨味是何味?靠譜又作何解?”
青鸞岔開話題道:“不說這些無用的事,你確定狂沙會放你我出關?”
淩風想了想,道:“我隻消與他說這是絕密軍情,具體詳情日後義父自有交代,如此便可。”
青鸞琢磨了一會兒,亦覺得可行,便認可道:“當下隻能如此了。”
淩風道:“此處風大,我們下坡找處地勢低窪的地方歇息,待得天黑後再去雁嶺關。”
青鸞看了看四周,搖了搖頭:“周圍並無可藏身之處,就在此待著吧,四下皆在視野之內,如有風吹草動,便能第一時間發現。”
二人便在山坡上坐下,靜靜地等待黑夜降臨。
風越來越大,淩風不動聲色地移了移位置,坐在了青鸞的上風口,青鸞感激地看了淩風一眼,淩風卻老臉一紅,假裝出神地望著遠處的雁嶺關。
青鸞看著淩風這副靦腆的大男孩模樣,覺得甚是可愛,又突然想起他剛才所說的雄心壯誌,心中一動道:“淩風,我送你一首詩吧。”
淩風驚訝道:“淩風有此榮幸否?”
青鸞點點頭,心裏將前人的詩詞略作整合修改,便緩緩吟道:“一片孤城萬仞山,淩風遙望雁嶺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胡蠻誓不還!”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胡蠻誓不還。”淩風喃喃重複了一遍,忽地覺得熱血上湧,挺身而起朗聲道:“好一個‘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胡蠻誓不還’!正合我心意!”
青鸞笑吟吟地看著激動不已的淩風,心想:“真是個血氣方剛的單純少年郎。”
淩風心馳神往了一會兒,方才回過神來,向青鸞抱拳謝道:“謝青鸞贈詩,淩風當以此為誓,決不負你所望!”
青鸞打趣道:“以此為誓?那便不保護我了麽?”
淩風一時愣住,窘迫答道:“呃,這個自然也是要的,保護青鸞自然是我當下首要之大事。”
青鸞不依不饒地追問道:“隻是當下首要之事麽?往後便棄我不顧了?”
淩風手忙腳亂辯解道:“自然不是,你放心,我在你便在,你亡我先亡。”
青鸞皺眉道:“說的什麽話?什麽你死我亡的?”
淩風被青鸞逼問得簡直想找一條地縫鑽下去,慌亂中答道:“總之,定與你同生共死便是!”
青鸞看著淩風的窘迫模樣,心中一暖,腦海裏不覺浮現出剛重生的那一日,自己在人群中茫然不知所措時,那個回頭向自己招手的少年模樣,至今雖也不過十餘日,卻仿佛和他共同經曆了許多事,不知不覺間竟有了一絲情愫。
“我可是心理年齡二十好幾的人了,竟會對一個十四歲的小男生動心?”青鸞在心裏暗暗責問自己。
淩風見青鸞默然無語,以為自己惹她不高興了,便頹喪地退至一旁,不敢言語,隻得繼續站在上風口為她擋風。
夜幕徐徐降臨,望著遠處雁嶺關下星星點點的火光,青鸞站起身道:“我們啟程吧,該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