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一次後台看戲

  記一次後台看戲


  ??你在後台看過戲嗎？我就看過。在後台看戲確比前台有“戲”。


  ??我有一個朋友姓黃，在一家公司當工會主席。上周末，公司要在市體育館舉辦大型聯歡會，而且聘請的都是專業演員，多半是有名氣的。老黃是組織者，非約請我去看，離演出還差一個小時，他把我領到後台。我在這個體育館看了很多次節目，都是在觀眾席上，在後台還是頭一回。


  ??看來公司花了大本錢，一個月前就著手準備，還組成了一個20多人的班子，脫產專門搞這次活動，一個個眼睛都熬紅了，尤其我的朋友老黃更是疲憊不堪。人們都叫他黃導。他穿著一件蓋過屁股的寬鬆上衣，頭戴一頂淺色禮帽，大有專業導演的派兒。他忙前忙後，指揮著手下的人。他不停地問：去北京接演員的車回來沒有？接本市相聲演員A1、A2的車派了沒有？抽閑他向我攤攤雙手：“這些名流難請，就怕到時不來，可就崴泥了，主席台上坐的都是局公司頭頭兒。”


  ??演出時間到了，名演員真的還一個都沒來。黃導當機立斷：“先安排那幾個充數的，我就知道有這手兒。”


  ??第一個是一位年輕女歌手。她從休息室出來，一下子把後台所有眼珠都勾去了，她穿著半透明白紗連衣裙，臉上的塗料足有十二色。女歌手在燈柱照耀下，唱了兩首流行歌曲，歌兒平淡無味，但她一直不停地扭動著，讓人替她累得慌。女歌手唱完後，觀眾竟沒人鼓掌，並且一直秩序混亂。


  ??第二個上台的是一個年輕男歌手，在女歌手演出時，他就在後台不停地“咿咿”“呀呀”地溜嗓子。他的歌也平淡無味，觀眾仍然騷亂不止。黃導有點著急了，準備這麽些日子，這水平怎麽交代？他小聲對第三個上台的男歌手說：“你不是‘女腔’拿手嗎？別的不唱，就來‘女腔’。”男歌手上台走路的樣子很像女人。他學唱了一首《白毛女》中喜兒“紮紅頭繩”的段子。果然，觀眾有了掌聲，不斷地吆喝再來一段。他又唱起《蘇三起解》中片段。從後台看，器樂伴奏的四個小夥子，個個都留著長發，加上他們邊伴奏邊扭，連同男歌手的女人腔，使我感到天地倒轉。


  ??黃導不停地看表，演出半小時了，名演員們還不見影子，他埋怨這些接演員的人廢物。突然，後門敞開，眾星捧月，市裏相聲演員A1、A2來了，救場如救火，後台的人仿佛見了救星，黃導忙把A1、A2讓進休息室。


  ??下台的“充數”演員，卸了裝要走，黃導叫來會計小劉，小劉手提一個大提包，隨黃導進了休息室。小劉讓演員在演出費領取單上簽字後，每人給了一疊錢，演員感謝黃導，黃導說，這是小意思，還得感謝諸位的捧場。


  ??突然，門又大開，名演員們來了。人真多，有歌唱家B、C、D，京劇名角E，小品演員F，舞蹈家G……後台的人忙開了，有的沏茶，有的讓座。黃導挨個兒介紹演出情況，黃導出汗了，臉色有點發白。


  ??歌唱家D把黃導叫過來，問今天的價兒怎樣？黃導馬上反應過來：“一巴掌。”D：接我們的人不是說兩巴掌嗎？“他們不了解情況。”D：出爾反爾，不守信用。“那我和領導碰一下。”D：那你們先碰，商量完了再說。


  ??黃導的臉更白了，他搖晃著繞到主席台，和領導嘀咕起來。這時，相聲節目已經結束，後台缺了指揮，一時冷場了，觀眾倒掌起哄，全場大亂。黃導又搖晃著回來，他的禮帽不知掉在什麽地方了，他告訴手下人：“告訴演員D，兩巴掌就兩巴掌。”說完，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連累帶難受，他站不起來了……


  ??名演員水平就是高，加上劇務們放煙霧、打燈光，節目進入了電視中常見的場麵。


  ??每個演員下來後，小劉就跟進休息室，簽字、發錢。我偷偷地看了一眼歌唱家C的錢數——1000元，媽呀，唱兩支歌就夠我一年掙的。


  ??這次後台看戲，使我受益匪淺。


  ??（1991年6月4日發表於《天津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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