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漫無目的的夜風從四麵八方襲來，它將已故之人對逝者的虧欠以及對生者的祝福吹散，恍惚中，莊衍看到一個個鏗鏘有力的字符隨風飄遠，而李友明的仇恨、遺憾與期冀隨之湮滅。
??就在莊衍為李友明的死感到惋惜之際，陸采悄然來到了他的身邊，同時對方晃了晃手中的證物袋說道：“我覺得你的猜測沒錯，留在陳昶家煙頭上的唾液DNA應該屬於李友明。”
??聞言，莊衍抬頭看了眼證物袋裏的藍色煙盒，緊接著他帶上手套從袋子裏取出了那包金絲猴並點了一根，濃鬱的草香入喉醇和、諧調，隨後而來的是適中的勁頭，那一瞬間莊衍似乎明白了西北人為何偏愛這款香煙，因為‘金絲猴’無雜質的香型散發的正是西北漢子的憨厚與坦蕩。
??遠方，萬家燈火早已熄滅，莊衍很想知道當時李友明看著扇扇漆黑的窗戶在想什麽，或許他吐出的煙霧已然能說明一切，這個寂寞的男人走上絕路時依舊沒有卸下禁錮自己的枷鎖：
??‘人生在世不稱意，摒棄死法，滿剩活法。’
??一根煙抽完，莊衍將東西裝回證物袋且遞給了陸采：“明早我過去取報告，今晚不要太折騰他，他太累了。”話未收音，莊衍已然轉身準備離開，當他與周明哲擦肩而過時見對方一臉擔憂便對其說道：“送我回局裏。”
??返程路上，莊衍一直閉眼小憩，看到上司如此疲憊周明哲則識趣的保持著沉默。
??“明哲，你說我們該不該結案？”
??周明哲本以為莊衍已經睡著了，不曾想對方竟一直在思考問題。
??“頭兒，有人吃準了李友明對已故妻兒心存愧疚，他們利用了死者的善良。”顯然周明哲對李友明的死憤感不平：“我覺得陳昶、遲俊與李友明初識時就包藏禍心，這倆人從一開始就預謀著借刀殺人。”
??聽到周明哲的分析莊衍不由發出了一聲冷哼，而後他緩緩坐起身子並點了根煙：“我猜李友明隻參與了陳建民與趙廣的案子，至於遲千瑋，此人應該不是李友明殺的。”
??“因為後兩位都是被凶手快速致死，而遲千瑋的死亡過程卻是漫長的，陸采說遲千瑋身體內的血液基本被放空了，再者他死的那麽慘，這說明凶手特別享受遲千瑋生命消逝的過程。”莊衍慢條斯理的說著。
??“頭兒，你是說死亡也無法熄滅凶手對死者的恨意？”
??“沒錯。”說著莊衍喃喃自語起來：“究竟是怎樣的仇恨能讓遲俊喪失人性決定弑父。”
??雖說此刻莊衍已困坐於愁城中，但他的思緒卻仍在飛速旋轉著，片刻間，莊衍突然想起自己與遲家兄妹初次見麵的場景，當時遲俊對遲美說的一番話令莊衍現在回想起來如迎頭挨了一悶棍。
??‘但凡欺負你的人我都不會輕饒…你若盛開清風自來…心若沉浮淺笑安然…’
??“假設遲千瑋人麵獸心！假設他對遲美做過一些令人發指的事情，那遲俊極有可能失去理智！”莊衍越說越激動，以至於最後他是拍著大腿讓周明哲把車開快。
??淩晨5點，各懷心事的莊衍與遲美四目相對，此刻莊衍的無語並非詞窮，他是在尋思如何才能在不傷害對方的情況下讓其重溫噩夢並把它的細節講出來……
??“遲美，李友明自殺了，他是為了保護遲俊、陳昶還有你和趙水靈。”莊衍直截了當的將李友明的死訊告訴了遲美。
??遲美聞言默默的低下了頭，而她的手一刻未停的揉著自己的衣角，沒多久，莊衍就看到對方豆大的眼淚頻頻掉落。
??“他在遺書裏交代是獨自作案殺死了那些人，他說自己有心魔，所以他決定帶著眾人的心魔同歸於盡…”說話間，莊衍緩緩起身走到了對方麵前：“遲美，你的心魔真的被帶走了嗎？”
??察覺莊衍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那些醃臢事，遲美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見此情景，莊衍將手中的杯子遞給了遲美：“不管我們接下來將要聊些什麽，你先把這杯牛奶喝了。”說著，莊衍將杯子塞進了對方手中。
??眼下遲美像個受了驚的孩子，隻見她顫顫巍巍的將杯子放置嘴邊，莊衍以為遲美會乖乖的喝下這杯奶，豈料對方剛喝了一口竟然毫無征兆的大哭起來，與此同時她還沒來得及咽下的液體沿著杯身溢了出來。
??事起突然，一時間莊衍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礙於遲美將牛奶灑在了她的胸口，所以莊衍也不敢貿然為其擦拭。
??“小美，我知道你心裏有委屈，我也知道你們不敢尋求警方幫助是有所忌憚，如果你覺得對我難以啟齒，那我安排一位女警跟你聊，好不好？”
??此刻，遲美的臉上盡顯與其美貌格格不入的狼狽，而莊衍看著對方滿含驚恐的眼睛一時語塞。
??“莊隊，如果我哥跟你一樣是位警察，鐵定沒人敢欺負我了。”情緒失控的遲美聲嘶力竭的說著，隨著痛哭出聲她嘴裏的牛奶殘液伴著泡沫一直往下淌。
??遲美的崩潰反應足以坐實在場所有人心裏那個難以接受的猜測，同時每個人的眼眶都泛起了紅光。
??“沒事，沒事了，小美，有哥在。”說著，莊衍將遲美一把摟在了懷裏，而對方發抖的身體分分鍾顫碎了莊衍的心：“哥跟你保證，一切都過去了，別怕。”
??確定了遲俊的殺人動機，莊衍卻怎麽也籲不出滯於胸口的濁氣，即便如此，他還是決定連夜傳喚遲俊二人，結果，當前去抓人的周明哲和唐勇走出市局辦公大樓時卻看到了自己送上門的遲俊、陳昶以及趙水靈。
??“周警官，我們是來自首的。”與周明哲麵麵相覷的遲俊冷冷說道。
??而遲俊身邊的陳昶第一次對警察露出了自然的笑容：“請你們放過我母親、小美還有水靈，她們並沒有參與這係列謀殺。”
??重新回到審訊室，遲俊與陳昶的狀態與之前截然不同，這會的他們沒有了用來防身的銳氣，取而代之的是釋然後的平靜。
??“莊隊，你那天的故事隻講了一半，現在請容我慢慢將另一半故事講給你聽。”遲俊率先開口說道。
??“遲俊、陳昶，你知道我為什麽將你們二人安置在一間審訊室裏詢問嗎？”不等對方作答，莊衍則繼續說道：“因為我相信你們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個字。”
??兩名嫌犯聞言相視一笑且異口同聲的答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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