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2 章 夜訪彈指間

  “你跟我來吧。”問話的人點點頭，又對小夥子說道：“她跟我一起的，給你添麻煩了。”


  夏洱驚喜萬分，對看門的男孩得意的挑挑眉，便跟著這年輕男子進了酒吧。


  這是夏洱第一次在晚上來到彈指間，夜晚的彈指間和白天迥然不同。


  白天，店內是一排排書架、木質桌椅和落地窗；入夜，在燈光的選擇性照明下，書架隱入黑暗中，木質的長桌被拆分成好幾個小方桌，分散在店內的各個角落；每個小方桌旁都有兩把鐵藝高腳圓凳，兩位客人可以相對而坐，喝酒談天。彈指間酒吧的吧台，是一張窄窄的白色長桌，桌麵為木質，這張白色長桌在白天是可以數人共用的讀書桌，晚上搖身一變成為吧台，調酒師抬手拉動一個拉環，頭頂一排倒吊著的酒杯便緩緩垂下，再按動牆壁上的按鈕，隱藏在牆麵後麵的一排排酒櫃就翻轉了出來。


  就這樣，長桌被拆分成方桌，酒櫃翻轉，書櫃隱去，一間書店就成了酒吧。多麽有意思的一個地方。


  夏洱跟著那個年輕人身後，對店內的一切充滿好奇，東張西望。她一進門就拚命尋找書櫃，卻什麽也沒看見，直到她的眼睛適應店內光線，才發現書櫃全躲在不起眼的黑暗裏，一點兒也不起眼。夏洱又找那張木質大書桌，平時在白天，那張桌子之大，幾乎占據了書店四分之一的空間，夏洱還經常被書桌的棱角撞到，可現在她跟在那個年輕男子身後，穿過擁擠的人群，竟然一點也沒有磕磕碰碰，那張大書桌去哪兒了呢？還有咖啡色的落地沙發，寶藍色的單人沙發，白色的讀書高腳桌……這些夏洱熟悉的“老朋友”們，全都變了樣子，夏洱全都認不出了。


  前麵帶路之人走路速度飛快，在黑暗的環境中也一點不生疏，看來他是酒吧的老主顧了。夏洱跟在後麵，連跑帶跳，怕跟丟了。這倒是多慮了——彈指間酒吧本來麵積就不大，哪怕店內光線再暗，有人領路的情況下，基本是不存在認錯路的問題；再說，領路之人個頭高高的，四周酒客又都是坐著，這人就像一隻移動的標杆，視力再差的人也不會看不見。


  既然視力再差的人也不會看不見，那麽夏洱能看見，其它酒客自然就更能看見了，因此，夏洱二人一路走過去，吸引了很多人好奇的目光。此前在酒吧門口，對夏洱嫵媚一笑的長發女郎——若是各位讀者還記得她的話——對她身側的另一個女人笑著說道：“瞧，是那個鋼琴師，你最喜歡的那個，領來個小姑娘呢，嘻嘻！”


  她身旁的女郎染著一頭紅發，在燈光下如烈火一般。紅發女郎見此情形，手中酒杯一擱，徑直走到夏洱二人麵前，長臂一伸，攔著麵前的領路之人，笑嘻嘻地說道：“哥哥有新歡了？多大年紀呀？未成年可是要犯罪的啊！”


  這紅發女郎手細脖子長，長相倒也很好看。


  領路的男子把紅發女郎的手撥開，說道：“不是，她隻是來找個人，找到了就走。”


  “找誰呀？怕不是找你的吧？”


  “不是的，你讓一讓，台上還有人唱歌呢。”


  “那你等下唱歌嗎？嗯？”


  “你一直攔著，就算我想唱，也沒法上台去唱，對吧。”黑發男子平靜地說，似乎對於這一類搭話，他經常遇到，處理地相當得當。

  “那好吧，”紅發女郎退後一步，盯著夏洱說道：“你可別在這兒待太久了，小丫頭。”說罷，她朝男子露齒一笑，轉身回到座位上去了，落座時還不忘回頭又看了這男人一眼。


  夏洱被這女人中途一打岔，觀察酒吧的興趣也沒了，相反還被嚇得縮著脖子，好像自己隻要把脖子縮起來，就能隱身一樣。


  酒吧裏唱過了民謠，舞台上的燈光漸漸暗下來，開始換場了，下一場的歌又是什麽呢？


  這時，黑發男子將夏洱帶到靠近舞台的一處單人座位上，這處單人座位像是一個小小的隔間，一個四四方方的高背木頭凳子把這個座位圈了起來。


  “你在這兒坐著等一下，”黑發男子對夏洱說道：“坐這個位子上，不會有人打擾你的。”


  “為什麽？”夏洱問。


  “這是這裏的規矩。你放心吧。”


  “那你呢？”


  “我要去後台。你找雲起對吧，他等會兒會下來找你的，你坐這裏等著就行了。”


  “那他什麽時候來？”夏洱大聲問，舞台上的暖場音樂已經奏響了，看樣子下一場是搖滾。


  “等會兒他就來了！”那男人也大聲回答，“你坐著不要動！”


  說完，那人大步走了，夏洱隻能乖乖呆在“雅座”上。


  讓我們的視線暫且離開夏洱，跟隨這個急急離開的年輕男人去看看他這麽著急，到底要去幹什麽呢？


  讀者們從前文的對話中想必已經知道，這個中途聽到夏洱和門童說話、隨即將夏洱帶進酒吧、又安置在前排座位上的，正是彈指間酒吧的鋼琴師，而且不是別的鋼琴師，而恰好就是那位削瘦的、從不彈唱的、二十七八歲左右的、最受歡迎的那位鋼琴師。今晚正好是他的表演。


  他安頓好夏洱之後，走到後台，走進自己的工作間，關上門，外麵喧鬧的噪音一下子就消失了。鋼琴師掏出手機，撥通之後，說道：


  “喂，穆老師，晚上好！夏洱已經到了……不，不是在我的公寓，她來酒吧了……可能是鄰居告訴她的吧……不，她不認得我，我讓她在外麵等我一下，我先跟您說一聲……現在是小樹在唱，沒事兒，他會照看她的……對，我一會兒就出去找她，我要想想怎麽解釋這個情況。我也沒想到，居然找會到酒吧來，我是在酒吧門口，聽到她提我名字，才知道是她的……當然不會，等我表演完都淩晨了，不會讓她那麽晚回去的，您放心。……好的，我明白，您放心吧穆老師，那明天我再打給您。……好的，老師再見！”


  雲起說完，掛斷了電話。電話那一頭，穆平川也終於放下心來。


  就這樣，彈指間酒吧的鋼琴師雲起，終於見到了他未來的學生，五音不全的夏洱；而夏洱呢，她還不知道這個領她進酒吧的人，就是穆平川口中那個“比趙邛還要好”的老師呢。實際上，此刻夏洱什麽也不知道，也無暇多想了，她一個人坐在木椅上，耳朵被音響吵得不行，整個人更是差點要被舞台上的搖滾歌手給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