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六十四章:一樁小事(2)
魏清莞一向是個不好相與,不睬自己的底線她能在麵上抹過去就抹過去了,可一旦踩了,那就免談。
她已經許久沒有對一個人這樣厭惡過,心平氣和的過了這麽多年,性子都被磨平了好些,沒曾想,還有讓自己發火的時候。
“蘇濯,找人將這些傷者送往最近的醫館,男女老少但凡因為這小公主傷著的,都好生醫治,湯藥費,損失費,好好的讓人清算,清算完了直接找小公主拿銀錢報銷,傷了我大周的人,可不能就這麽哭哭啼啼的說算了就算了,我大周的子民一向金貴,小公主若覺得自己帶來的銀錢太多,倒不如直接讓人搭個棚子散散財罷。”
現如今這大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來來往往多少的人,擺了多少的攤子,這些人做些小本生意本就不容易,讓這小公主這麽一鬧,跌傷擦傷還算是輕的,若真傷了筋骨,躺在那兒十天半個月的不能動彈,家裏沒了來生,那可怎麽辦。
一個從小被慣壞了一向肆無忌憚的小公主根本不懂得人間疾苦,在魏清莞大動肝火的一番連珠炮似得厲聲責問之下,本就十分委屈的小公主現如今更加覺得自己受了欺負,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不肯起來,在那兒又哭又鬧的,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
“你們家的公主,你們自己看好,再放出來胡鬧,下次我直接放狗,咬死無尤!”正巧,穆達帶著人趕到了浮雲居外的長街上,魏清莞正愁著要怎麽把這鬧人的小公主甩了,正好,接盤的來了,魏清莞直接指著地上哭到泣不成聲的公主,對著跑到氣喘籲籲的穆達道。
穆達沒料想這麽跑出來片刻的公主,又惹出了這一樁的事情,滿臉歉疚的穆達對著魏清莞行了禮,隨後拉起了坐在地上掙紮著還在胡鬧的艾葭,不讓她在胡鬧的就這麽塞進了那一頂小轎之中,讓人先把她帶回驛站,而自己則留在這兒收拾殘局,賠醫藥費。
“走吧,好好的興致讓人就這麽攪了,這公主……你也是,什麽身子還瞎胡鬧,跑這麽快,回頭讓兄長知道了,我又要挨一頓排頭吃。”在那小公主被人帶走之後,完全沒了興致的東方桃夭撣了撣手,讓人備車送魏清莞回宮,嘴裏嘟嘟囔囔著,對那小公主可謂不滿。
魏清莞撅了噘嘴,也是覺得自己沒有盡興,好不容易得了批準才能出門透透氣,現如今又要回去,她舍不得,正努著嘴時,挽春本扶在手裏的姑娘“嘶”的抽氣了一聲,魏清莞這才想起了,這兒還有個差點被踩踏的傷者。
“蘇濯,這位姑娘剛才差點讓小公主的馬踏傷,看臉色蒼白的別傷了內髒,你趕緊尋個醫館,把這姑娘帶去瞧瞧。”
魏清莞忙喚來了還在讓人處理傷者事宜的蘇濯,讓蘇濯先扶著那姑娘去就醫,嬌嬌弱弱的一個姑娘,看模樣也就十七八的樣子,衣衫樸素,容貌也是十分的清秀,隻是現在臉色十分的難看。
“貴人們用不著忙了,我家自己就是開藥房的,前頭天橋下的同春堂就是我家的藥房,我扭傷了腳,行走有些不便利,你們著人把我送回去就是,藥我家自己都有,沒那麽麻煩,且貴人你懷了身孕,心緒不可過於激動,情緒起伏太大,對腹中孩子不好。”
在魏清莞雙手叉腰在旁不住催促著的同時,挽春手裏的那位姑娘伸手開了口,指著不遠處的方向對著魏清莞說道,而後說出的一番話,倒是讓魏清莞瞬間眼前一亮。
“你怎麽知道我有身孕了,我這肚子還沒顯懷,應該看不大出來的?”
“有孕的走路方式和沒有身孕的走路方式從來不同,哪怕沒顯懷,也很容易分辨,我們做醫者的從小學的就是望聞問切,自然要有一雙火眼金睛。”那姑娘麵對魏清莞的疑問微微一笑,十分從容的回答了起來。
魏清莞還是第一次瞧見在外行醫的女大夫,這個年代,女人的定義便是在家相夫教子外,宮裏的醫女大多也是從那些家世低微不得不入宮尋份差事的小宮女內選得,選機靈能幹的,然後跟在太醫們的身邊從小開始教起,一批一批,做的事情也不多,隻是在隱私一事上,才有他們出手的時候,相比起伺候人的宮女,她們的活計輕鬆些,可從小到大吃的苦也不少。
而在外行醫的女大夫,怕在這些世俗人的眼裏,該是十分的艱難才是,尤其這位女大夫姿色不輸她們在場的人,在天橋下頭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地方開醫館,該是十分不容易才是。
“難得我們今兒個有緣,我又不著急回去,不如送你回去吧。”魏清莞來這兒之後都在靠近內城的大街上走動,至今未曾到過天橋那兒,一座天橋隔絕南北,也是隔絕了貧富之間的差距。
越往天橋以南便越是富貴的人家,越往天橋以北便越是討生活的人家,這裏頭乞丐跑碼頭的人樣樣都有,來自天南地北在這兒生活,唱戲的,耍猴的,天橋這兒的生活更傾向於貧民化,這是魏清莞還不曾見識的。
“正好,我也想去瞧瞧,一起吧,那小公主撞了你還沒賠償,我去穆達那兒多敲一筆,給你帶回去做醫藥費。”東方桃夭也來了興致,想著天色還早,不如去天橋那兒轉一轉,體察民情,這裏的繁榮興旺她都已經看膩了,正好尋個機會去天橋那兒瞧一瞧。
聽說天橋那兒還有一條十分有名的花街,這京城裏頭但凡是個男人的都去那兒玩兒過,說那花街裏的姑娘一個個的個頂個的漂亮,摟著那些姑娘們的小腰,要比摟著自己家的都要舒坦,東方桃夭想去瞧一瞧,都是怎麽個舒坦法,朝廷裏那些個官員是否真的就在那兒白日宣淫,尋花問柳。
要知道,官場同僚很是重要,人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些天她都聽到了好幾個京中的官員家眷在那兒哭訴說,自己的男人讓人迷了眼,專在那花街裏頭廝混,若真有那些個人,東方桃夭第一個找出來就告訴了東方宸,直接發送外地為官,眼不見為淨些。
桃夭心裏有自己的打量,而魏清莞純粹是為了看熱鬧,兩個人一合計,誰都沒能來得及勸,就這麽兩輛馬車帶著那受了傷的姑娘以及一隊簡裝出行的禁衛就往天橋的同春堂而去。
馬車裏,魏清莞知道了這位受傷姑娘的名字,江清揚,是同春堂掌櫃的長女,也是正妻的唯一一個孩子,母親因生她難產而死,江大夫與發妻十分恩愛,發妻走後,江大夫悲慟不已,而後江老夫人未免後繼無人就做主又繼娶了一位姑娘回來,那姑娘命好,過後不久生下了個兒子,隻是這孩子從小隻愛讀書不愛習醫,江大夫沒法子,就把這一手的好醫術全都交給了江清揚,年前江大夫的身子出了點小症狀,現如今江清揚就是同春堂的坐堂大夫,江大夫也把這回春堂過到了江清揚的名下。
魏清莞這多嘴的一問,沒成想還能聽到一段部位世俗偏見的故事,魏清莞倒打心眼裏佩服這位江大夫,沒有把什麽所謂的傳男不傳女用在研習醫術這一件事情上。
江清揚的氣質恬靜,為人也是十分的謙和,見魏清莞帶著人將她親自送回,她隻說也是自己的不好,她走路想事情導致自己分了神,這才讓人撞了都不知道,這也不能光說別人的不是,自己也終歸有份。
東方桃夭覺得這江清揚十分的合眼緣,隻笑著把要來的三張數額不小的銀票放到了江清揚的手裏,讓江清揚自己拿著當醫藥費。
馬車穩穩的停在了同春堂的門口之時,同春堂的門外竟是鬧哄哄的一片,有幾個人甚至在那兒爬著梯子在拆同春堂的招牌。
剛下馬車的江清揚一見情況不對,顧不得扭傷的腳便扒開了人群往裏衝,蘇濯帶著人為魏清莞等人辟開了一條路。
而江清揚則是拉住了那兒的一位麵帶喜色的婦人,吵吵嚷嚷道“母親,這同春堂我們不是早說好了不能賣的,這同春堂是父親一輩子的心血,就算現在他倒下了,我也可以接手的,你答應了我的,為什麽又出爾反爾?”
站在門前手裏正數著幾張銀票被江清揚叫做母親的女人便是江清揚的繼母,與江清揚一身的素色棉布長衫不同的是,這位繼母的打扮倒是十分的花枝招展,蘇繡月華錦衫,刺繡妝花裙,如意髻上的兩支赤金簪,可真真有種貴婦人的氣派。
聽著江清揚現下的不滿叱責,那貴婦人一副小人嘴臉的做派,直接吵吵嚷嚷道“大小姐你就是讓你父親從小到大給教壞了,半點都不懂個什麽世道艱難,你父親現如今躺在那兒成了個癱子,你親弟弟好不容易得了門好親事急等著錢用,你這個做長姐的自己不出力就算了,難不成我這個做親娘的都不能幫襯幫襯?
我前些時候,給你尋了個那麽好的婆家,你不嫁,那人給你六十四抬的聘禮讓你去做繼室你都不肯,我也不是故意的怠慢你,你既然不想嫁,那你就待在家伺候你父親,這同春堂我已經賣了,回頭這裏頭的銀子一筆拿出來給你親兄弟添了彩禮銀子,另外的一筆,便留著給你父親瞧病,你以後還是不要拋頭露麵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