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自盡
“娘娘，安婉儀昨兒個讓皇上給遣送回安府後，在安府中自盡，這會安大人正抬著她的棺槨，跪在應天門外，請皇上做主將安婉儀的屍首葬入妃陵。”
一夜，原說處理完手中折子的東方宸沒回來，本沒放在心上的魏清莞在早起醒來後，聽到半夏對著自己稟告的話音之中，本伸著懶腰的手，一下停在了半空之中，久久驚訝的不能自已。
“半夏，你在說一遍剛才的話，誰死了？”魏清莞隻以為自己聽錯了，皺著眉，對著半夏說問道。
半夏將適才的話又說了一遍，魏清莞腦子裏像是被炸了一個晴天霹靂一般，沉聲，對著半夏囑咐道“更衣，我去看看去。”
半夏手上麻利，快速的為魏清莞選了一件天青色丹鳳牡丹雲紋交領短襖，下罩白羅刺繡短裙，綰了簡單的同心髻，外罩一件玉青妝花緞鬥篷，這才讓魏清莞坐著暖轎，匆匆趕至宮門，想去一看究竟，
正巧，得了消息的穎妃早就等在宮門口早早的等著魏清莞，將魏清莞攔下後，指著早準備好的馬車對著魏清莞道。
“換了馬車再去，這會那兒肯定人多，咱們坐在馬車裏隻看著，若大張旗鼓的，不定到時候讓安大人瞧見了，再惹出什麽是非來，死者是大。”
一輛簡單的青桐油氈布馬車就套在那裏，魏清莞瞧了瞧，聽了穎妃的話，主仆四人擠在不大的車廂之內，隨之一道前往應天門外，蘇濯派著手下的人便裝跟在後頭，保護著兩人的安全。
“知道是怎麽回事嗎？”魏清莞坐在馬車之上，很是雲裏霧裏的問著穎妃道。
穎妃搖頭“能打聽的就是昨夜安於心讓皇上派人匆匆的送回了安府，人先送回去，說是連宮內的東西都沒有收拾，伺候的人都是，回去後沒多久，人就咽了氣，據說還是懸梁，弄下來便沒了氣，旁的怎麽也不知道，太和殿的人嘴巴緊，換上讓閉了嘴的，若敢多說一句，隻怕自己的小命都會不保。”
昨兒個蘇濯休沐，人不在場，事後但凡當值的都讓人給封了口，一時之間就是穎妃也是雲裏霧裏的，這一天又是遣散後宮，又是死了妃嬪的，一出出鬧得沸沸揚揚，當真讓人捉摸不透。
魏清莞卻沒有瞞著穎妃，在車上將穎妃來找自己，借腹生子的話盡數的講了一遍，穎妃一聽，不盡明了，隻怕這突然的自盡，該是從這上麵的緣故。
“皇上，小女留下遺書，道，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請皇上成全她的一片心意，將其葬入妃陵，讓其魂魄安寧吧。”
馬車到應天門外停下時，正巧聽到人群之中的安尚書在肝腸寸斷的哀聲請求，眉頭緊皺，橘色榮光下一身墨色長袖錦衣的東方宸，坐於禦駕之上，隻沉著臉瞧著那烏泱泱一群人，斂著嘴角，不曾說話。
許久之後，纖長的指尖彎曲成九字狀，在前額輕揉了片刻之後，他沉聲，對著尚在語帶哭腔的安尚書出聲道“安尚書，你是吏部三品的尚書，你可知道，妃嬪自戕乃是大罪，無故自戕，累及父母，你當真決定要將安於心已妃嬪之禮，讓朕將其葬入妃陵，不怕遭受連累！”
沒有正麵回答，東方宸又把這燙手山芋遞到了安尚書手中，東方宸吃軟不吃硬，最討厭的便是像現在這樣，讓人趕鴨子上架一般的在手上拿捏，沉著的臉，本就沒打算讓安尚書好看。
那安尚書想來也是知道東方宸的脾氣，聞的此言後，表情顯得納納，有些答不上話，而東方宸在他沉默時，繼續道。
“前頭，朕剛將她發還本家，後頭她在家中自盡，是在表達對朕的不滿，還是在對朕有質疑？罔顧聖意的罪，你們擔得起？這後宮之中還有著好幾位一樣等著回家自處的世家小姐，安於心這一舉動，是想做什麽，是要讓她們紛紛效仿了，再讓他們家中之人，抬著棺槨送到朕的麵前？你們是打算要戳著朕的脊梁骨教朕來如何做事嗎？”
“你聰明一世。卻在這個時候要糊塗那麽一時！吏部尚書的位置若是你覺得坐的屁股嫌熱，朕不介意讓你換個地方納納涼！”
話音落，安尚書原還帶著哭腔的語調，瞬間多了些許顫顫巍巍，跪地，他大唱起自己與死去女兒的忠貞道。
“臣不敢，可小女以清白之身入宮為妃，便是死，她亦是已清白之身為皇上守節而死，臣並不認為小女有錯，族譜又訓，凡族中未婚女子身死者，不得葬入祖墳，需為其重配姻緣，再將其遷入夫家祖墳之中，小女一輩子到底都隻認為自己是皇家之人，這樣的願望，臣如何不能不幫她實現，還請皇上憐我愛女心切，求皇上成全。”
話說完，安尚書直接將頭死磕在地上，像是決定了要和東方宸頑抗到底一般。
“到底是成全的你女兒，還是成全你攀龍附鳳，想要在女兒死後也要搭上族中有女身為皇妃，葬於妃陵，讓你臉上有光的事。”
清冽的語調在沉默聲中突然想起，青頂油氈布的馬車內，俏麗的身影在人前出現，一身正氣，大義淩然著，麵上帶著十足的惱火，魏清莞就這麽直指著跪在地上以女兒生死做要挾的安尚書，大罵道。
在她的後頭的穎妃原還拽著她的衣角，偏生的攔不住，一下也隻能無耐的搖頭。
“女兒身死，你既然愛女心切，怎麽會由著人，抬著她在這大太陽底下曝屍，若是安於心地下有知，知道自己的父親在得知自己死後，第一件事情不是為自己好好操辦喪事，而是先抬著屍首想要認個皇妃之位來光耀門楣，隻會覺得自己死得冤枉，虎毒不食子，安大人涼薄，倒是不怕安於心午夜夢回，無處安身，來找你敘舊談心。”
如玉珠落盤清冽質地的語調在安尚書尚語塞時，直接駁了他的顏麵，像是當著人前扇了他兩個嘴巴子一般的，生疼。
那種被人看透了心思的窘迫，讓安尚書不知該如何回答，魏清莞卻已經接著嗆聲道“安婉儀的身份早在皇上送其出宮之後，便已經玉牒除名，你強加著女兒生死的條件來故意的逼迫皇上是為不忠，不顧女兒生死，將其拉在人前曝屍，絲毫不顧念她的名節，是為不仁，你這樣不仁不義之輩，卻舔居尚書之位，是讓底下的人，都學著你心性涼薄不成！”
“皇後娘娘巧言善辯，能雄辯朝堂言官，我等這樣的人物，自然不是皇後娘娘的對手，娘娘隻說微臣心性涼薄，可死的是我親生女兒，娘娘哪裏能夠明白我的心思。”
“呸！誰巧言善辯誰自己心中清楚，拿著女兒當賭注的男人就是畜生，設身處地，我沒有過嗎，我的孩子去世時，我隻想著隨他一塊去了，卻沒有想著抬著他的屍身，去為自己的家族增光添耀的，比起你這樣的偽君子，你簡直不配為人，更不配為人父，你這人父當的可真是添光添彩的，難為了皇上從前瞎了眼，竟然對你委以重任，隻怕皇上現在毀的腸子都青了！”
由魏清莞說的臉上訕訕的安尚書不自覺的對著魏清莞反駁，卻沒想到話音一落，讓魏清莞被訓斥的無地自容，圍觀者之下的平頭百姓由兩旁的禁衛抵在手中長槍之後，人群中，不知有誰突然的扔出了一個雞蛋準確無誤的丟在了安尚書的身上，碎裂的雞蛋黏膩的蛋清蛋黃從他的發髻之上落下，滿是狼狽。
“狼心狗肺，這個世道竟然還有你這樣的爹，你女兒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婦毫無畏懼，對著斂著怒氣的安尚書，指著鼻子怒罵著。
人群之中的怒罵聲漸起，想是受了那扔雞蛋老婦的鼓勵，人群中但凡手裏有能扔東西的，全都抄起手朝著安尚書扔去，兩旁的禁衛軍也不阻攔，就這麽，不多時，這位安尚書的身上已經掛滿了雞蛋菜葉，更有甚者，連帶著手裏邊的小石頭都扔在他的身上，嘴裏滿是罵罵咧咧著。
安尚書成了眾矢之的，像是抱頭鼠竄的過街老鼠一般，場麵一下失去了就控製。
魏清莞瞧著心中十分的解氣舒爽，總算，在人群安靜下來後，東方宸斂聲道“安敬生，這段時間，你給朕在家靜思己過，朝中之事交由旁人處理，至於你女兒安於心，朕會親自派人為她選塊風水寶地，好生安葬。”
顯然，這一次，安敬生慘敗，東方宸的話音落下時，早有禁衛軍將安於心的棺槨從安府的家丁手中接過，自有人會親自處理了安於心的身後之事，若不然，就這麽讓安尚書這樣的，把安於心的屍體再抬回去，不定的真如他所言，草草的找人給埋了就算了。
隻是可憐了這位如花一般的人物，臨死前，還在想著如何為安氏光宗耀祖，奈何父親太過涼薄，魏清莞隻在心中念叨著，希望她下輩子能有個好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