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殿選風波（2）
魏傾城拿著那一朵綻放的正嬌豔的花朵時，恨不得一下子把這花捏的粉碎，蹣跚著腳步正要離開時，卻聽見，一直坐在右側從未開口的太後，用著緩慢的語調出聲道。
“哀家倒是覺得剛才那慕容家的女兒比起皇後的胞妹，家世容貌都低了些，既然皇帝先前挑了陸家的女兒，讓陸家兩姐妹在宮中有個伴兒，能夠相互照應。何不把這魏家的小女兒一道選了，哀家瞧這丫頭不錯，且和皇後一母同胞，模樣又是一等一的，給皇後做個伴兒，應該是極好的！”
猶如神祇一般的光亮在太後出聲的那一刻照進了魏傾城的心中，她的臉上一掃適才的陰霾，顯得雀躍異常，用著滿含期待的眼，就這麽定定的站在那一處，望著為她出聲的太後，眼中有激動，亦有感恩。
魏清莞和在場的人一樣，用著三分狐疑的態度看著太後，在座的其實都知道這次選秀是內定的，入選的名單一早東方宸就知會了她們，一切本來應該就這麽相安無事下去。
可現在這個狀況，顯然是太後故意的，是想打自己的臉，來給長公主撒氣？
太後應該不是那樣小氣的人！
魏清莞摸不準！
“皇後認為呢？”
可太後雖開了口，正主東方宸卻未說話，太後自然不能獨斷獨行，而東方宸則摩挲著手中杯盞，沉默著，讓人如置身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太後不願再等，直接把話題撂給了一旁的魏清莞，魏清莞聞聲，淡淡一笑。
“後宮選秀是為皇上招選妃嬪充裕後宮，皇上看上的喜歡的，那就是最好的，這個……臣妾真不做主！”
魏清莞也不傻，又一次把皮球踢給了太後。她話一說完，就見太後原本對她不善的表情之上，陰沉又是多了一分。
她可不傻，就算太後臉上再怎麽難看，她也隻當看不見。難得東方宸不要魏傾城進宮，她把那個禍頭子弄進來做什麽，天天的站在自己眼前惹自己心裏頭不痛快。
“皇帝！”
太後懶得與他們夫妻二人過多的周旋，再一次揚聲！
“先頭兒子已經選了六個秀女，兒子覺得有了這六個世家女子就夠了，若母親執意喜歡皇後的胞妹，母親可親自給她指一門親自認了義女，日後常來常往，倒也不枉費母親與皇後胞妹的一場緣分！”
東方宸話說的委婉，意思卻很明確，他不同意讓魏傾城進宮，他的話一說完，魏清莞的心思一沉，眼中滿含期待的看著太後，心中默默祈禱隻希望太後能夠堅持到底。
其實太後原不想這樣難為皇帝與他為難，隻是這次選秀，顧氏族中的女子在初選時就被刷了下來，到了複試想要在擇好的，都沒了人。而皇帝圈選中的都是在前朝為他所用的朝臣之女，所以，在看到魏傾城的時候才想著要拉她一把，弄進了宮為自己所用，畢竟她和皇後不睦，自己花些心思，由不得她不聽話。
這些日子，她驚覺自己在這後宮越發像個頤養天年的老太太，後宮諸事插不上手，宮外顧家勢力日漸消沉，她覺得自己的權利在手中正一點點的丟失，那樣心中不安的日子，讓她不得不從這次選秀身上做文章。
“哀家有桃夭一個女兒就夠操心的了，還需要認個義女做什麽，說起認義女，哀家倒是記得那日滿月宴上的事情，那丫頭似乎一早就把心思落在了皇帝的身上，今兒被撩了牌子，回去後還不定傷心成什麽樣子，皇帝再怎麽樣，也要顧忌下人家做姑娘的心思。”
“若皇上覺得妃嬪選得有些多，那不然就就剔除了慕容家的女兒，讓魏家的小丫頭進宮，你看如何？
太後緊咬著讓魏傾城進宮的心思，不願意鬆口，甚至一度想除了慕容漣漪空出一個位置來，好給魏清莞騰地兒。
魏傾城聽得太後這樣幫著自己，一下覺得底氣足了不少，而被提名的慕容漣漪隻覺得痰氣上壅，恨恨的瞧著那一旁喜形於色的魏傾城，梁子結的那麽簡單。
慕容蓮漪正六品國子監司業慕容正德嫡出的長女，父親官位不高卻是朝中為人稱頌的廉潔好官，為人剛正不阿，不懼強權，為著適才太後說要剔除自己的一番話，由不得坐以待斃的她忙不迭的自人群之中衝出，下跪道。
“太後娘娘，臣女適才已經是皇上親口許下要入宮的妃嬪，怎麽能夠由得那麽簡單的輕易說剔除便剔除，皇上金口玉言，許諾了的便是聖旨，臣女手中又有香囊為證，反倒是有些人，接了花被撩了牌子還恬不知恥的站在此處，真是臉皮厚實！
太後娘娘不能因為心有偏頗，就不拿臣女的名節不當一回事，此刻大家同為秀女，地位就是一樣的，若隻以父親的官職高低就要讓臣女莫名的成為無辜的墊背羔羊，於理不合，倘若太後執意如此，臣女願現下便落發出家，免得讓父親因為臣女而感到愧疚！”
不卑不亢慷慨陳詞的一番話語讓在場所有人為之側目。逆光中，櫻桃紅襖群配寶石藍馬麵裙的慕容蓮漪一身正氣昂首挺胸，精致的小臉燦如春華,明眸善睞，讓人一下就記住了這個叫慕容蓮漪的姑娘，魏清莞仔細瞧著心底裏對她掀起了一分的欣賞，畢竟想要頂撞太後，是需要點勇氣的。
太後和魏傾城兩人正因為慕容蓮漪的話自覺得臉上生疼，魏傾城更像是生在油鍋中被煎炸一般，感受著在場所有秀女的輕蔑以及不屑。
太後雖心中有氣，卻是個極為能忍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是她這輩子謹遵的人生定理。管不得其他人如何說就，她是一定要把魏傾城弄進宮，為自己鋪墊下這枚棋子。
而就在此刻，生就一雙桃花眼的東方宸適時的出聲，化解了尷尬。
“難得母後看上了魏大人的小女兒，那就照母後的意思辦，就當是為母後尋個說話的人，反正這宮裏就是多養個人罷了。至於慕容家的姑娘，她的話說得對，朕說出的話便是金科玉律，怎麽能夠兒戲的說改就改，慕容姑娘的性子像極了他的父親，若是男子定然像你父親那樣，是個廉明清正的好官，不過入了宮朕也不會虧待了你，回去好好準備入宮事宜，告訴你父親，讓他準備準備去大理寺上任的準備！”
淺淡的一番話中有著多種意思，魏傾城成了一個養在宮中的閑人，能夠進宮隻是為了陪太後解悶，而慕容漣漪因為適才的一番話則得了皇帝的青睞，父親正六品一躍成了正四品，當真富貴恩寵往往都是一念之間。
可是卻也生生的打了太後一記臉，前一刻太後才說慕容漣漪家世卑微，後一刻東方宸便給了她這樣一個臉麵，也不知東方宸是有心還是無意。
魏清莞會心的微微一笑，看著其他秀女用著一副棄之如敝的眼神，看著站在人前臉色尷尬的魏傾城，她扯著唇皮笑肉不笑的未再理會。東方宸的這一個決定應該要比直接撩了魏傾城的牌子更加的打臉吧！
太後麵色難堪，自然懶得理會魏傾城的處境，她是一枚棋子，隻要為她所用就夠，至於是好是壞，與她無關。
殿選在午時還差一炷香的時辰結束，入選的秀女由禮部派出的太監早早的放了信回家。內城之中，幾乎四處都能聽到回蕩在初夏氣息之中的鞭炮聲響，各處的硫磺味道在空氣之中飄蕩。
各家入選的秀女門前，賀喜聲不絕於耳，魏傾城坐在家中的青色油氈布馬車上，自掀起的車簾之中看著幾家府門外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的模樣，心中有些悲涼。
原本以為，憑著自己的天資絕色，入選妃嬪不過是意料中事，可沒想到現下的自己竟然成了一個尷尬的笑話，且這個笑話不消午後便會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樣被入選的結局不是她心中所期望的，那種被淪為笑柄茶餘飯後笑料的情景根本不是她所準備的。
惴惴不安的坐在馬車之中的她眼神異常淒涼，像極了隨波逐流的浮萍，找不到歸途的港灣。
直等到身邊的櫻桃喚了一聲到家時才回神，準備掀簾下馬。魏府門前此刻亦是熱鬧的，隻是這熱鬧太過表象，魏傾城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在宮中的事情家中人已然知曉，所以父親母親臉上才沒有那種發自心底的笑意……
魏傾城回府前，禮部的太監傳信過來時，魏江氏正在小祠堂中為魏一鳴祈禱，初初聽到魏傾城入選時她都有些驚詫，這些日子以來她故意的忽視著魏傾城的一舉一動，日日在佛前為兒子祈禱，她早已忘了今兒是殿選的日子。
得信之後的魏江氏像是看到了希望，臉上少有的和顏悅色，正喜上眉梢的想去後院跟老太太報喜時，尚未進門就聽到老太太對著自家老爺語氣哀哀道“早讓她不要去選秀，偏生的不聽，這些可好成了滿京城的笑柄，皇上無意於她撂了牌子趕緊走就是，現下算什麽？給太後逗樂子解悶進宮的秀女？聽說過這樣的秀女嗎？”
“罷了罷了，隻盼她往後在宮中少惹禍端，別讓魏家丟了百年書香的名聲才好！”
魏江氏乖覺的退出了門，斂下了眉梢的笑意，麵色發冷。隻是囑咐了丫鬟婆子好好準備迎接魏傾城回府的事宜後，便徑自的回到小祠堂再一次在佛前長跪。
“母親……”
由著櫻桃扶進門後的魏傾城拉住了魏江氏的手，淒淒喚道，眼波流轉，滿是氤氳的霧氣。
“望小主以後在宮中收斂自身，好自為之，想想你哥哥對你的好，別再為他生事就可，如今臣婦不在期盼其他，隻望你哥哥早日平安歸來，小主不必擔心，過幾日小主進宮的事宜，臣婦會親自讓人打點，如果無事，臣婦便回祠堂了。”
可惜，再怎麽樣的殷殷期盼也換不回魏江氏對她冷絕的心，一口一個小主那麽的疏離以及陌生，就在這一刻，魏傾城覺得自己是被所有人都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