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今朝同醉
“還有什麽?”皇上臉色難看。
“自然是璽印了。”言王展開詔書,用手指彈了彈詔書上原本應該蓋上玉璽的地方,“就在這兒,蓋上吧。”
一封沒有加蓋玉璽印跡的詔書怎麽能稱為傳位詔書?天下人絕不會信任這樣一張有所缺失的詔書。
“玉璽怎麽可能隨處帶出來?自然是放在宮裏的。”
皇上淡淡說道。
“別騙我了!皇兄,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嗎?你隨身自然不會帶厚重龐大的玉璽,那樣的東西幾十年也不會拿出來一次。可皇上專屬的印章你是有的,就用那個。”他指著皇上的腰間。
“至於真正的玉璽,就等一切塵埃落定了,再加蓋就好了。”言王將事情安排得頭頭是道,他將詔書平鋪在幾上,朝著皇上示意。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皇上深知再做掙紮也是無謂,他從懷裏取出印章,沾取紅色印泥,清晰的印跡便蓋在了詔書上。
言王掩飾不住內心的欣喜,他捧著詔書,難以自抑的笑意顯露在臉上。
皇上靜靜地坐在主位,看著眼前這個變得陌生的皇弟。
“你,得償所願了,竟這麽開心嗎?”
“當然!”言王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得到了我最想要的東西,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
他近乎癲狂,整個人不複以往溫文儒雅的樣貌,讓人難以分辨。
“哈哈哈!哈哈哈!”麵對這樣的他,皇上卻輕輕笑了起來。
言王臉色劇變:“你什麽意思?你在笑我?”
“唉。”皇上閉著眼睛,仰躺在椅子上,“我就怕你會失望。”
什麽?
言王還沒來得及消化他的這句話,門口便衝進來大隊人馬。
太子領著精兵站在門口:“言王犯上作亂,謀逆屬實,所有叛軍立刻放下武器,吾皇慈悲,不牽連你們的家人!”
兩方人馬混戰起來,太子奔到皇上身邊,關切地問道:“父皇,你沒事吧?”
皇上輕輕搖頭,他淡定自若,看著麵前的混戰,麵無表情。
“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可能站在這裏?”言王震驚不已,他指著太子,語氣激動。
“不好意思,皇叔的計策未能奏效,侄兒自然是好好的。”太子眼神犀利,“大勢已去,皇叔還是早作打算,俯首認罪吧。”
堂上的局勢已然明了,太子的出現讓言王一方士氣大弱,原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叛亂,如今大批精神抖擻、全副武裝的禁衛軍到來,言王的手下許多都選擇了繳械投降。
言王哪裏肯甘心,他環顧四周,咬著牙道:“既已如此,我也絕不可能一個人墜入深淵。”
他飛身而起,舉起劍直衝衝地朝著盛唐皇刺去。
太子連忙護在皇上身前,可他根本沒有把握,他舉著劍,心跳如雷。
“受死吧。”言王很有把握,這一擊能拉皇上墊背。
砰!
刀劍相向,火花四濺。
祁陌及時出現,擋在了太子前麵,一劍挑開了言王的攻擊。
“你來了!”祁陌的驚喜出現,太子始料未及。
他速度夠快,恰好趕上!
祁陌趕回藏匿明玉的地方,順利將她接回,在山莊門口遇見了帶著禁衛軍歸來的太子三人。
將明玉和慧靈送到安全的地點,他才匆匆趕來。
幸好沒有遲到。
言王根本不是祁陌的對手,三兩招,他便敗倒在地。
“你竟然也沒死?”看見活生生的祁陌,言王咬牙切齒。
這個林子越究竟在做些什麽?
分明是他主動邀約,要助他奪得皇位,可事到如今連人影都沒出現,說好的事情一件都沒辦成!不僅是太子自由無事,就連他許諾擊殺的祁陌也還能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他麵前。
擺好的宴席,全部都毀了!
“我當然沒死,你的盟友,計劃失敗,早就跑了!”祁陌神色冷然,“言王殿下,你是跑不掉了,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吧。”
失魂落魄的言王被一擁而上的衛兵押了下去,這一場鬧劇才算正式落幕。
祁陌從地上撿起那份詔書,呈到皇上麵前。
皇上臉色淡淡,“撕了!”
這封詔書不過是拖延戰術,為了等待了太子和祁陌帶著援軍到來。
早在林子越抵達京城之時,他便吩咐祁陌注意林子越的一舉一動。
幾個月以來的盯梢,讓皇上完全掌握了言王和林子越的密謀,可他決定按兵不動。
既然要擊破陰謀,就得做的徹底。
唯有讓陰謀真正浮出水麵,他才能徹底將敵人按在泥潭裏,讓其不能翻身。
故而這場春日宴,特意選在了落日山莊,就是為了給言王可趁之機,就連暗中準備好的禁衛軍都隱秘地藏在了山莊外部,就是為防言王疑心。
幸好,一切都還算順利。
皇上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問道:“剛剛聽煜兒說明玉受傷了,她現在怎麽樣?”
他最為抱歉的就是兩個女兒,她們毫不知情,這次一定受了不小的驚嚇。
祁陌回答:“她受了點箭傷,但沒大礙,現在已經回去休息了。”
皇上:“好,辛苦你了。”
祁陌:“這是我分內的事情。”
太子靜靜地站在一旁,這才開口:“阿陌,你知道李晗和趙姑娘在哪裏嗎?”
之前情況混亂不堪,根本沒顧得上他倆,太子現在才想起來問他們的情況。
“剛剛我派人去山上搜索了,他們倆應該隻是迷路了,林子越沒理由對他們動手。”祁陌早在回到山莊之時,就派人去尋了,隻是現在還沒有消息。
皇上一甩衣袖,站起身來,望著滿屋子狼藉便心生煩躁:“今日就在此歇息,明早出發回宮。”
太子扶著皇上返回寢室,留下祁陌收拾殘局。
——
滿目的鮮紅,映入眼簾。
明玉呆呆地看著,這是血嗎?是誰的血?
為什麽眼前除了紅色,看不到其他?
她惶恐極了,耳邊模糊的呼喚輕聲傳來,“明玉,明玉?”
肩膀被人抓住,輕輕搖晃。
明玉睜開眼睛,慧靈的臉龐出現在自己麵前。
“沒事吧?”慧靈擔憂地看著她。
明玉下意識搖頭,她看了看周圍:“這是在山莊裏?”
周圍是樸素的原木質家具,淡白色的紗質床簾隨著微風拂動。
“對,我們該回宮了,所以我來叫你。”
明玉坐起身來,肩膀還有些隱隱作痛,窗外的天空蒙蒙發亮。
慧靈:“幸好你沒發燒,不然就受罪了。我讓小春她們去收拾東西了,你就安心等著就好。”
“昨天晚上怎麽樣了?”她被祁陌帶回來的時候,昏昏沉沉的,什麽也沒來得及了解。
慧靈的臉色一下子暗下來,她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跟明玉大致敘述了一遍。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皇叔會謀逆,甚至還是夥同林子越那個家夥!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震驚得都說不出話來。
其實,慧靈自己也是一夜沒睡,好不容易捱到了清晨,她就趕忙過來找明玉,一個人呆著總容易胡思亂想,心裏就更加難受了。
明玉能夠理解慧靈的感受,她輕輕握住慧靈的手。
“對了,宛然和晗公子,他們沒事吧?”
昨天在山上,明玉一直沒見著他們倆。
慧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們倆才好玩呢。我聽秦離說,昨天他們整頓內務都快結束了,這兩人才被派去的衛士找回來。你猜怎麽著?他們在山上迷路了,愣是繞了幾個時辰,還是遇見人了才回來的。”
明玉笑道:“他們沒事就好。”
一切,都結束了。幸好結局還不錯。
——
回到了京城,皇上大力打擊言王的黨羽,勢必要將所有參與了謀逆的人員處理幹淨。
一時之間,朝廷風雲翻覆。
言王為首的眾人,均被下獄,這一次皇上毫不留情。
隨即不久被曝出,李曉蘭肚子裏尚未出世孩子的父親便是林子越,震驚了朝野上下。
這也就能夠理解,為何言王會死心塌地地要和林子越合作,不僅僅是因為眼前誘人而巨大的利益,他更是單純地相信身為自己準女婿的林子越不會出賣他吧。
隻可惜,言王沒能慧眼識人,自落日山莊一事林子越負傷逃跑後,便再沒露過麵。
林子越計謀過人,在整個計劃沒能順利實現後,他應該已經預料到言王的慘敗結局,所以他離開的果斷決絕,直到近日才有消息稱林子越已經返回突厥,隻是不知是否屬實。
事件調查到最後,一切明了,言王的罪名也已落實。
隻是皇上還是懷著一顆仁心,沒能向自己的親弟弟下手,最終隻是判處所有參與謀逆的人流放。
可天不遂人願,即使皇上有意放李世言一馬,可他卻不能忍受日後悲慘的奴役生活,在流放啟程之日,於大牢中撞牆自殺,令人唏噓。
——
紅燭晃晃,劈裏啪啦的燃燒聲為靜謐的室內添了一份安寧。
明玉戴著紅蓋頭,一身鮮紅的喜服靜靜地坐在床邊。
吱呀……
是門開的聲音。
明玉抬起頭,下意識看向前方,入目的卻是一大片熟悉的鮮紅。
來人輕輕地坐在她身邊,青草味道撲鼻而來。
她輕輕勾起唇角:“你來了。”
祁陌:“嗯。”
可說完,卻陷入了一片寂靜。
明玉有些等不及:“快幫我把蓋頭取下來,這一腦袋的金子,重死了。”
她在屋裏呆了許久,坐的是腰酸背痛,脖子抽筋,隻因那些喜娘說什麽蓋頭隻能由新郎親手取下。
“先給你一樣東西。”祁陌卻不慌不忙的,他拉起明玉的手,在她的手心裏塞進了一塊冰涼。
明玉透過蓋頭下的縫隙,看向手心。
“這,不是我的玉佩嗎?”
淡淡的血色滿布玉身,這一枚正是被李曉蘭霸占的玉佩。
祁陌:“我從言王府拿回來的,現在還給你。”
“謝謝。”明玉輕聲說道,難為他一直記得。
祁陌伸手將她的蓋頭掀開,露出她白玉一般的美麗麵龐。
嘴唇殷紅,膚白如玉,漆黑的眼眸閃爍著靈動的光彩。
祁陌悄聲在明玉耳邊說著:
“不謝,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