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要,記住,生在皇家生不由己,若要活下去就把自己活得越卑微越好。”這是清要母妃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看著眼前血淋淋的母親,八歲的她把這個場麵和這句話刻在了心裏,沉痛而又撕心裂肺。
她看著母親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趴在她身上痛聲嚎哭,絕望無比。
她年紀雖小但再清楚不過自己的母親時如何死的,皇宮裏的宮闈爭鬥無休無止,即使她們活得再小心翼翼還是會惹上麻煩,她清楚明了母親是誰害死的,她要為她報仇。
小小的清要腦子裏隻有這一個想法,麵對母親的死去她此刻憤怒無比,扯下頭上戴的簪子瘋狂的從綠竹軒跑到周華殿,尋找她的仇人。
周華殿的宮女們見到她怒氣衝衝的進來被驚到了,根本來不及阻攔。隻見她直接衝到了正殿,朝著椅榻上的那個女人奔去,拿著手中的簪子在那人還來不及閃躲的時候,向著她的臉上劃去。一道長長的血痕在她仇人精致的臉上出現,鮮紅的血染紅了她的半邊臉。
一時間周華殿充滿了恐怖的尖叫和眾人慌忙的腳步聲。
清要沒有覺得害怕,小小的她緊捏著那支簪子,淡漠的看著那個疼痛在地的女人。沒錯,她刺傷了她,刺傷了南葵的皇後。
她沒有逃走,直到太醫來時她仍舊站在那裏,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來人,來人,快把這個小賤人托下去斬了!快!”皇後憤怒無比,捂著自己的臉痛苦道。
宮女太監們猶猶豫豫,不知道該怎麽辦。這可是公主,皇帝的女兒。
見他們都沒有行動,皇後氣急敗還,臉上痛苦的扭曲著:“本宮是皇後,本宮的話你們敢不聽!”
太監們支支吾吾,不知如何:“這,這是公主,奴,,,奴才們不敢.……”
“一群沒用的奴才,先把她的臉也給本宮劃了,再給皇上處置!”
聽到皇後的這一聲命令,小清要握著簪子的手緊了緊,後脊忽地一涼,但還是直直的站著一點也沒有怯懦。
一個太監猶豫了一會,從案桌上拿起皇後放下的簪子,朝著她走去。小清要此刻有些害怕,她往後退了幾步,看著那太監的腳步越來越近。
“你這小東西,和你母妃一般都是賤人,快,把她的臉給劃爛!”皇後又加急了命令。
小清要緊閉著眼睛,此時的她站在周華殿,麵臨著全是皇後的人,等著即將要麵臨的疼痛。
太監舉著簪子,在要刺下去的那一刻,一把劍挑走了他手上的簪子。那簪子向後飛去,從皇後的耳邊飛馳而過。眾人見此,一陣驚呼,看著擋在小清要麵前的人驚訝的張大了嘴。
小清要緩緩的睜開了眼,看著眼前擋在自己前麵的背影,一時愣住。
“你是何人,竟然擅闖周華殿!”太監拿著虎威,替皇後說話。
那人絲毫不懼皇後之威,定聲道:“小的乃是公主的影子,保護公主乃小的使命。”
影子?小清要看著他,雖聽說過自己有影子,但卻從未見過,如今還是第一次見。
眾人聽他一說便沒了言語,皇宮的規矩便是,影子為保護主子安全,所做一切事情皆可無罪,這,是祖上立下的規矩。
小清要知道了他是自己的影子,雙手緊緊地攥住他的背後的衣衫,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緊緊不放。直到皇上到來,她的影子才離開。
她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影子,在他從自己身邊走過的時候,八歲的清要便再也不能忘記他的樣子。
那時,她八歲,他十六歲。
這一次風波,母親慘死,皇後破相,她被永遠關在了綠竹軒,不得釋令,永不得出。
直到柳枝撫落殘葉,青池換了綠水,小小孩童變換少女模樣……
“千影,你給我出來!”少女仙姿佚貌,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站在院子裏大喊,叫著她的影子。
果不其然,話語聲剛落不久,一個黑衣男子從屋頂飛下,翩翩落至她的麵前。
“公主。”他向她微微行了一個禮,沒想到便又惹了清要的不快。
“都同你說了多次,見我時不必行禮,為何總是不記掛在心上?”清要板正著個臉,一個勁的問他。
“公主的話,千影不敢不記掛在心。”
“那你還不聽我的!”清要背著雙手看著他,說道。
千影沒有言語,在他從小至大的訓練裏,從來沒有一條是不尊重主子的,這最為基本的禮數自是不能少。
“哎,不同你這個榆木腦袋說了,簡直是浪費我的口舌。”清要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一隻手攤在他麵前,“昨日我讓你給我買的糖葫蘆可買了?”
千影沒有說話,拿出掛在腰間的小袋子,從裏麵抽出一個糖葫蘆遞給了清要。
“嗯,不錯。”清要滿意的接過糖葫蘆,仔細看了看,本還高興的臉一下拉了下來,“這,這怎麽化了呀!這要怎麽吃嘛!”
千影也沒有想到,見她不高興麵露出為難的神色:“許是天氣太過炎熱,在路上便化了。”
清要嘟囔著嘴,很是不悅:“我不管,我不吃化了的糖葫蘆,你要重新給我買去。”她這語氣倒不像是命令,到像是小孩子的撒嬌一般。
“是。”她話語剛落,千影像是接收到了命令,絲毫沒有沒有不耐煩,直接一個飛身離開了院子,他的速度之快讓旁邊的丫鬟小環不由得一歎。
“公主,你又讓千隱衛為你去買糖葫蘆。”小環端了一杯做好了的冰鎮涼茶放在石桌上。
這個院子是綠竹軒最好看的院子,清要的母妃當年在這裏種了許多綠竹,現如今倒是她很好的一個乘涼的地方。
清要滿意的喝了一口冰茶,笑道:“影子嘛,不讓他替我做些事情他定會閑得慌。”
小環聽了自己公主的話開始為千影打抱不平起來:“千隱衛還閑呀!他都不知道給公主您處理了多少麻煩了,皇後派來的那些人.……”她的話還未說完,便看見自家公主在一提到皇後的臉便沉了下來,不敢再說下去。
這些十年來,清要被關在綠竹軒從未出去過,她的一方天地隻有綠竹軒這不大的地方,她的身邊隻有千影和小環兩個人。這麽多年來,皇後派來的殺手不在少數,若不是千影武力高強,怕是她早已成為了斷頭鬼。
清要注視這那杯冰茶,眼神變得深沉,她輕輕道:“這冰茶不錯,可還有?”
“還有許多。”
她起身,向著自己的屋子走去:“半個時辰再拿一杯進我房中來。”
進了房中,關上了門,她徑直走到案桌旁,看著桌上擺放的懺悔圖。這是她繡了三年的畫,畫中一個瘦小的女孩跪在一個頭戴鳳冠的婦人麵前,低著頭,真誠虔至的彎著腰,一副懺悔的樣子。
她的母妃去世前對她說的話她從未忘記,不過這十年來,她被禁製在這綠竹軒裏,倒也實現了當年母妃所說的話,卑微至極。
也不知盯了那畫多久,直到小環在外麵敲了敲門,她才把思緒收了回來。
“公主,您要的冰茶。”已經隔了半個時辰,小環端著茶進來。
“就放在桌上。”
小環把茶放下便出了去,清要走到窗邊,望向外麵。
“公主。”
她一聽到這個聲音本來沉著的臉一下便笑了起來,徑直走到門邊,咳了兩聲,收起笑容正經起來才打開門。
“可買來了?”她背著手,看著門外的千影。
“這次有沒有化?”千影還未回答,她便急著又問起來,一副期待的樣子。
千影從把腰間掛著的小竹桶取了下來,遞給了她:“沒化。”
清要高興的接過那個小竹桶,打開蓋子一看,隻見竹筒裏全是小的冰塊,中間冰著一支紅紅的糖葫蘆。她驚住了,握著手中涼涼的竹筒,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要知道,她在宮中一個月也隻能領到幾碗冰塊而已。
“這冰塊可比糖葫蘆值錢多了,這樣實在是太浪費。”清要嘟囔著嘴埋怨他,可心底不知有多高興。
千影看著她,緩緩道:“公主要的東西,千影做再多也不會覺得浪費。”
清要聽了他這話,臉紅了紅,看著他臉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滑落,忽地有些後悔起來,不應該讓他在如此炎熱的天裏奔波。
“進來。”她叫道。
千影看著她,低下了頭:“公主的屋子,做影子的不能進入。”
“我讓你進來你便進來!”清要見他不進來有些微怒,聲音也大了起來。
即使是她生氣,千影似乎也不為所動,依舊站在門外:“這是做影子的規矩,千影不能壞了規矩。”
“你!”清要生氣,大力的把竹筒放在桌上,咚的一聲很是響亮,“規矩規矩,你們總是有那麽多的規矩,我不是你的主人嗎?為何連我的話也不聽!”
清要瞪著眼睛看著他,很是生氣。在她心裏,他不是自己的侍衛,也不是自己的殺手,更不想看他在自己麵前規規矩矩,謹著他們影子的那些破規則。
“你到底進不進來?”她又問了一遍,屏著自己的怒火,努力是自己平靜下來。
千影沒有作聲,須臾,道:“恕千影難以從命。”
清要差點被他這句話氣暈過去,她雙手叉腰的看著他,深呼吸了幾口氣,看著他額頭上的汗珠,端起桌上的那杯冰茶,朝著他走去。
“真是個榆木腦袋。”她輕罵著,將手中的冰茶遞到他麵前,“喏,給你準備的,算著你來的時間,還是冰的。”
千影看著自己麵前的冰茶,抬頭看向她,眼神裏有些意外。
“怎麽,以為我會大發脾氣?”清要見他這樣看著自己,說道。
“沒有。”千影搖了搖頭,看著她。
“好了,我的手都端酸了,你到底接還是不接?”也沒等他反應,清要一把手把杯子塞給了他,轉身便關了房門。
千影沒有看到清要關上門的那一刻笑了,她看著桌上的小竹筒,心底溫暖無比。
她要求他做這做那,對他笑,對他撒嬌,對他發脾氣,隻不過是因為在人前她能這樣肆無忌憚不計後果的做她自己的,隻有他一人。
吃著新鮮甜蜜的糖葫蘆,仿佛這種感覺一直落到了她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