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亡

  驟雨初歇，一身灰衣布衫的少年快步走在泥濘的山路上，日頭漸足，他停下腳步，抬起寬大的袖子抹了一把額頭，原本清秀的臉上泥土灰塵混著水漬，不知是汗還是雨，總歸，不再是淚。 顧青的淚，早在三天前就流盡了。 她倚坐在樹下，微闔了眼，聽著四周葉子上雨水滴落的聲音，仿佛又回到了將軍府她倚窗聽雨的日子。那時，她和娘還盼著爹爹和哥哥早日戰勝歸來，一家人歸田隱居，也過一過那平淡日子。如今不過半月，卻已物是人非。 須臾，眸子緩緩睜開，如一汪清泉，平靜深幽。她扶著樹慢慢站了起來，向東走去。過了這片林子就是淮城，那裏有父親的舊部，到時再作謀算。 傍晚，淮城。 天沉的厲害，路上行人寥寥無幾，隻餘一兩個守城的官兵罵罵咧咧，不耐的守著崗。一落魄少年微垂著頭走進酒肆，小二見此皺了皺眉，剛要開口，那少年卻突然抬了頭，一雙寒潭般的眸徑直看向他，小二驅趕的話在嘴邊轉了一圈生生變成了客官您請。 顧青坐在桌前，對正懊悔自己被懾住的小二道，“你們於貴掌櫃在何處？” 小二本不想搭理這少年，卻聽這人叫出掌櫃的大名，隻得恭敬的回道“掌櫃在後院用晚膳，不知客官您是？” “你隻同掌櫃說我是他顧家的親戚便是。” “哎哎，好的，小的這就去告知掌櫃，客官您先喝口熱茶，稍作等候。” “多謝。”顧青抿了口熱茶，溫熱，卻十分苦澀。 “這鬼天氣。小二，小二呢，給我上兩壺熱酒！”門口走進一大漢，邊喊邊脫著笠帽坐在顧青鄰桌。 和他同行的中年人給他倒了一碗酒，“不知魯兄此去上京可還順暢？” 顧青倒茶的手一頓。 “可別提了，本想著這次上京賺幾個銀錢，結果遇著反賊潛逃，那點銀子還不夠那守城的油水！嗨，倒黴！”漢子灌了口熱酒。 “反賊？” “可不是，老子看，又是那昏君胡攪，顧將軍守咱老百姓多年，怎麽可能叛國？可憐人不在了，將軍府也被大火燒成了灰。”漢子猛地捶了桌。 “哎，魯兄，此等大逆不道的話可不能亂講啊，來，喝酒。”中年男子急忙拉住漢子的手。 “老子怕甚，況且這又沒幾個人。依老子看，這楚國遲早…”話還未說完，便被中年男子拿酒堵了嘴，“哈哈，這酒甚烈，甚烈，魯兄才喝了兩碗便醉了。” “老子沒醉！”漢子反駁，卻也不再言語。 顧青回過神，沸開的茶水早已溢出，她卻不覺灼痛。 “客官，我家掌櫃請您來後院。”去尋掌櫃的小二此時小跑回來，態度更加殷勤。 顧青起身，又看了眼大漢那桌，卻正好與那中年男子看到一處，她轉了眸，跟上小二的腳步。 後院，顧青剛一進主屋，穿著褐色綢褂的男子便起身快步迎了上來。 “貴叔。”顧青喚了聲。 “哎哎”男人邊抹著淚應著，邊引她坐於對麵，“大小姐，夫人她們？” “都去了。”顧青道。 於貴歎了聲，哭的更加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