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年前
我知道，他是慕榮，但他的瘋狂，卻讓我陷入這突如其來的意亂情迷中，仿若夢中。
直到他的手攀上了我的衣領，一絲涼意從胸口傳來，我才從夢中猛然驚醒，用力推了他一把。
“慕榮！你混蛋……”
這聲怒吼，不但氣息不穩，還帶著點喘息，一出口我就羞愧得恨不得撞死自己。
不過還好，這一吼成功喚回了慕榮的良知，他動作一滯，停住了，但他沒有立刻鬆開我，而是將頭埋在我的脖頸裏，急促地低喘著。
生怕再激起他的獸欲招架不住，我不敢再推他，而是一動不動，待在黑暗中靜靜看著他。
良久，才聽到他喑啞的聲音，“地震了，莫小欣……”
他說的剛才那場震動。
“噢，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悲傷，我突然意識到，他說的可能不是地震。
“莫小欣，你不知道這三年我有多恨你……”
恨？這句話難道不是我的台詞麽？我有點懵。
“我恨，你招惹了我，又半途而廢，我恨，你口口聲聲說會一輩子跟在我身後，卻轉身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恨，說好恨你一輩子……可就在剛才，地震的那一刹那，我卻隻想和你在一起！”
從刻骨的恨到突然的表白，這中間情緒轉換太快，我有點跟不上。
他突然抬起頭，看著我，俊朗的眼睛在黑暗裏閃爍著星光，“莫小欣，回到我身邊，我們重新開始！”
那一刻，我的大腦徹底死機了，整個世界都突然安靜了，隻剩我的心跳聲砰砰直跳。
如果早在我們重逢的那天，他就對我說這句話，我或許毫不猶豫地點頭了，可是，此刻，我卻徹底沒了勇氣，那種整個青春再次崩塌的感覺，實在比死還難受。
“你喝醉了，慕榮……”我用力想要推開他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緊了，俊朗的眼眸緊緊鎖在我的臉上，一字一句無比堅定地說道，“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莫小欣，回答我……”
我被逼到絕境，反倒激起最後一絲勇氣，朝他發泄式地怒吼道，“別說胡話了，慕榮，我們回不去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扣住我肩膀的手，力氣大得恨不得將我捏碎，“理由！”
“你知道嗎，慕榮，從小到大，我一直像影子一樣跟在你身後，你到哪兒，我便到哪兒，你就像天邊的星河那麽耀眼，讓我忍不住想要追逐，我也天真地以為，我的人生不管變成什麽樣子，隻要我努力去追，站在終點的那個人永遠是你……可是我累了……”我頹然靠在牆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再也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去追你的影子……”
他身子一僵，卻再次將我揉進懷裏，“你忘了，莫小欣，你隻用在原地等我就好……”
一聽這話，我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因為這句話，是我和慕榮去廈門旅行走散，又幾經周折找到對方後，他對我說過的話，“如果下次我們再走散了，你就站在原地等我，不要走開，我很快就能找到你……”
我一直站在原地，是他忘了回頭。
想到這裏，我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掙開他的懷抱，轉身朝樓裏跑去。
即使我騙得了所有人，也騙不了自己，上一刻，我還堅若磐石徹底離開的決心，此刻卻因慕榮的那句“重新開始”徹底動搖了。
他急促的腳步聲緊跟在身後，在黑暗中傳來，仿佛一記記敲門聲重重敲在我的心頭。
我的心很亂，完全不知怎麽拒絕他，直到走到我家門口時候，我們同時停住了。
我們像兩隻困獸在黑暗中彼此對視著。
“我……”
“你……”
我們剛要開口，卻隻聽“啪”一聲，門口的燈突然亮了。
我一驚，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卻見我家的房門突然打開，而小白赤著上半身出現在門裏，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一邊抬眼望過來，“莫小欣……你們……”
我像被人狠狠砸了一錘，呆立當場，卻聽慕榮冰寒透頂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莫小欣，這才是你真正的理由吧！”
他冷冷地瞪著我，眼中的痛苦和恨意，恨不得將我紮成篩子，“我是喝醉了，醉到追上門來讓你們羞辱！”
慕榮憤然離去，我像被人抓著頭按進水裏，呼吸都不由自己。
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宛若千斤，每一步都重重砸在我的心頭。
突然，我不知從哪裏生出一股勇氣，朝他離去的方向拔腿追去。
直到追出小區，快到街的盡頭，他卻一次沒回頭，我忍不住大喊一聲。
“站住！”
誰知他聽到我的聲音，不但沒停，走得更快了。
我腳下一急，不小心踩到一塊西瓜皮，“嘭”地一聲摔倒在地，他的背影一滯，卻繼續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眼看他的背影即將消失在轉角，我終於忍不住眼淚唰一聲流下，衝他的背影大吼道，“混蛋！我一直站在原地，先走的人tm的不是我，好嗎？”
*
我曾以為我的愛情無堅不摧，無往不勝，但老天爺卻用事實教導我，一切叫得凶的都是紙老虎。
三年前，當慕榮的媽媽找到我，讓我離開慕榮的時候，我卻發現，我沒有任何一點可以說服她，慕榮和我在一起會幸福的理由。
“分手就分手，莫小欣，別以為我多在乎你！”這是當年我滿身傷痕跑去找慕榮，得到的答案，我不甘心，追到了機場，卻看見他和林依依在機場候機廳裏深情相擁在一起。
那天發生的每一個細節，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因為我在夢裏複習了很多遍，企圖從任何一個細節找到慕榮說謊的證據，我不相信，他不在乎我。
但結果我失敗了。
他分明越過林依依的肩膀，看到大廳門口的我，掩麵飛奔離去，他卻沒絲毫解釋的欲望。
這三年來，我一直在等他，等他回來給我一個解釋，可是，他沒有。
他帶著林依依一起出現在我的麵前，繼續延續三年前的背叛和傷害。
但三年後的今天，他非但沒有半點愧疚，反倒指責我侮辱他？
這鍋，我堅決不背！就算要離開，我也拒絕采用這種含冤不白的方式！
他可以誤解我，但不能誤解我的付出！
“先走的那個人不是我，好嗎？”
我這麽一吼，慕榮還沒吼回來，倒先把自己的委屈給招來了。
想我莫小欣，慫了一輩子，好不容易在慕榮這件事上勇敢一回，臨了卻還要被扣上紅杏出牆的帽子，我就忍不住想哭。
事實上，我想哭真就哭了，還哭得十分響亮，夜色上的行人頓時被我吸引了不少目光。
眼淚模糊間，一雙帆布鞋闖入視線，我抬頭一看，慕榮正居高臨下看著我，渾身上下散發著逼人的寒氣，像是我犯了天大的錯。
“莫小欣，三年前說好一起出國，結果連考試都不去參加的人，是你不是我！非逼著我說分手把我往外推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在機場等你，在美國等你，真正留在原地沒走的人，是我不是你！”
等等，明明是狀告陳世美，怎麽活脫脫成了夜審潘金蓮，我驚得眼淚都忘了掉，大聲反駁道，“你以為我不想和你一起出國嗎？你以為我真心讓要你走嗎？你以為林依依是我推到你懷裏的嗎？”
一頓吼完後，我發現，吵架時用排比句確實能加強氣勢，但對於講清楚事情真是半點幫助都沒有，反倒越來越亂。
慕榮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他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不少，看著我的眼神中，還是冰冷得掉渣子。
“三年前，我考完試連夜飛回學校找你，你卻避而不見，還撒謊說你不在學校，你不知道，那天，你拿著電話對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站在你背後，我什麽都看到了，我原本想給你一個驚喜，你卻讓我成為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你看到什麽了？”我有種人在路邊坐，鍋從天上落的絕望。
“我看見小白伸手抱你，你沒有拒絕……而一個星期後，你向我提分手，你別告訴我這隻是巧合！”
那當然不是巧合，隻是這其中曲折又那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何況，有些事，好像過了最關鍵的時刻，事後弄得再清楚明白好像也失去了最初的意義。
我此刻渾身上下就充滿了這種無力感，隻覺一隻手狠狠抓著我的胃，用力撕扯著，連帶著頭暈想吐，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
慕榮卻誤以為我默認了，冰冷的聲音夾雜著一絲不甘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高考，地震，疾病都沒能將我們分開，但到最後，我們卻分開了，莫小欣，你說這是為什麽？”
原本很傷感的一句話，此刻我聽著卻覺得格外憤怒。
為什麽？嗬，我tm也想知道到底為什麽！
三年前，我連闖十個紅燈，趕到機場，卻撞見慕榮和林依依緊緊相擁，難以難舍的感人場麵，他抬起頭，分明看到我捂著臉跑開，卻到底沒有追上來，這是為什麽？
慕榮拿到麻省理工計算機專業的入學邀請，我拚命埋頭在準備考試時，他的母親找到我，指著我的鼻子，告訴我，我隻是一個連名字都透露著低賤的女孩，壓根配不上她寶貝兒子，隻會成為慕榮的拖累時，我想找慕榮問清楚，卻得知慕榮已經決定出國的消息，這又是為什麽？
我一路堅守的愛情，撒著丫子狂追的人，就這樣一句解釋也沒有，徹底離開我的世界，這又是為什麽？
我一遍遍調整呼吸，卯足勁頭準備和慕榮來一次酣快淋漓的對罵，哦，不，是會晤。
但頭卻越來越重，全身力氣像被突然抽幹，我失去支撐，“啪”一聲倒在地上。
“莫小欣！”
“小欣！”
身前身後同時傳來兩聲驚呼，我努力睜開眼，卻什麽也看不見，隻剩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