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果沒有那今天有了

  那一刻，我的思緒像脫了韁的野馬，繞著整個夜空，肆意狂奔。


  我很想告訴他，“你知道我為什麽喝多了就來體育場嗎？因為我第一次追上慕榮就是在這裏啊……”


  在酒精的洗禮下，刻在腦海裏最深刻的記憶，像跳躍的音符，一個個往外蹦，格外歡快，也不管想起它的人，到底有多痛苦。


  從小到大，慕榮就是學霸，從重點初中，重點高中，再到985大學，為了追上他的腳步，智商平平的我，一路風雨兼程，跌跌撞撞……


  他高我一屆，以至於每次升學我都隻能跟在他身後，像躺在地上，遙望星空，一樣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我以為，這輩子我都隻能當他的影子，一直跟在他的身後，直到，大一下學期，一場地震突然發生了。


  那天，我正在上化學實驗課，桌上的試管突然劈裏啪啦掉了一地，緊接著天花板和地麵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抓著，不停地搖晃。


  “地震了！快跑！”


  身邊的尖叫聲和逃離聲在瞬間爆發，我嚇得忘記了逃跑，第一時間撥打了慕榮的電話。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冰冷的女聲最後變成了嘟嘟的盲音，我連打了十幾個電話，也打不通慕榮的電話。


  在那個大家都還在用黑白諾基亞的年代，通訊癱瘓，整個世界都徹底失去了聯係，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慌。


  不到半小時，整個學校，戶外一千平米的地方全是人頭，像潛藏在水底的魚蝦一下子湧入水麵，烏泱泱的一大片，我第一次發現我們學校竟然有這麽多人，但迎麵走來這麽多人，卻偏偏沒有一個是慕榮。


  那個兵荒馬亂的下午，我抱著書包，像無頭蒼蠅一樣在人海裏到處亂竄，我心裏有無數個念頭湧出來，又落下去，最後匯成一個念頭，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再見到慕榮的時候我一定要向他說出那三個字……


  那時的我們，第一次和死亡離得那麽近，卻也是第一次明白自己想要什麽。


  那天晚上，我孤身一人，沒有鑰匙，站在宿舍門口茫然無措的時候，卻奇跡般接到了慕榮的電話。


  “你在哪裏？”


  聽到他的聲音隔著電話傳來，我真是比中了頭獎還開心，“我……在宿舍樓呢！你沒事吧，聽說你們3號樓今天還摔死了一個人……”


  說著我打了個哆嗦。


  “別聽他們瞎說，那同學隻是跑得太急，扭了腳而已！”


  我想我真是被嚇傻了，他凶我的口氣，我竟然都覺得莫名好聽。


  他又問，“你們班級有集合嗎？今晚住哪兒？”


  “我不知道……我剛在外麵走廊上站著，結果室友全走了，還把門鎖了！”


  我不會告訴他，我之所以站在走廊上，是因為那個位置剛好能看到他宿舍樓大門。


  隻是沒想到，在門外站得太久，舍友都以為我走了，這就是重色輕友的代價啊！

  “我……去情人坡那片找找……他們下午在那兒待著……”


  知道慕榮沒事，先前的憂愁一掃而空，我準備掛了電話，往校門口草地去，不料慕榮突然開口道，“莫小欣……”


  “嗯？”


  “我在體育場！”


  “嗯，我知道，你們班級帳篷搭在那裏嘛，你剛說過了……”


  “來找我！”


  “嗯……哈？”


  他讓我去找他，放在此刻等同於邀約我和他一起住？我心底立馬有個聲音厚顏無恥地叫囂著，日夜相對，日久生情，情不自禁……心底的小鹿瞬間砰砰直響，四處亂撞。


  電話那頭的慕榮像是瞬間聽懂了我心底的奸笑，鎮靜道，“想什麽呢，你爸媽剛給我打電話了，讓我好好照顧你……快過來，我在食堂門口接你，還有……不要掛電話！”


  那天晚上的星星，似乎格外亮，那時的我，懵懂無知，隻知道，世界很亂，很危險，但我的愛情卻因這場亂世開出了花來。


  像張愛玲的傾城之戀，於那一刹那，本隻是影子的我，被命運擲骰子般扔到了慕榮的麵前。


  那天晚上，躺在星空下的草地上，我還沒來得及說出那三個字，慕榮卻先開口了。


  “莫小欣，你有男朋友嗎？沒有的話，現在有了！”


  那一刻，我心底的那頭小鹿終於不撞了，因為它“嘭”地一聲徹底撞死了……


  而此刻，曾經那雙深情而隱忍的眼眸和眼前這個人漸漸重合，我突然有種錯覺，好像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我忍不住想要抱緊他，卻聽他一聲低吼。


  “……莫小欣，你不準……吐！”


  下一刻，我像是無意蹦上沙灘來的魚，無盡的黑暗從四麵八方襲來，讓我徹底失去最後一絲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