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沒事的沒事的
前台電話響。連續響了n聲,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雙手捧著文件袋的方小財,朝天翻了一個白眼,“前台的人都死了嗎?”方小財氣急敗壞的從辦公室跑出來。
方小財:“您好,這裏是城市之家,請問您有什麽需要?”
“請問郝烺在嗎?”聲音朦朧、模糊,聽上去好像信號不好。方小財皺了皺眉,但也聽見大意了。找郝烺,不是找店長或郝店長,顯然不是常規事務。
又找郝烺!這麽火急火燎的撥打服務電話,就為找個郝烺。這類騷擾電話,自郝烺到西門店任職以來,前台就沒少接。方小財將手上的筆往旁輕輕一摔。
方小財:“沒在。請問您有事嗎?”
晤——
對方咕噥一句什麽,方小財沒聽清,索性掛斷電話。
方小財返回辦公室,沒好氣的將文件袋一股腦兒塞進文件櫃,一邊說:“秦征,又死哪去了,這會兒不是該他當班?”
郝烺從電腦上方瞥她一眼,“好大的氣性,又誰招惹你啦——”
方小財:“你還說,都是你那些迷妹。還說前台電話不能私用,你看你自己,我每天都會接到找你的電話,不是問你手機、微信號,就是打聽你房間號——你到底哪好看來著,我怎麽就沒發覺?”
方小財抱著胳膊站在郝烺麵前,摸著下巴,皺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
郝烺聳聳肩,一副“她們覺得我帥我有什麽辦法”的苦惱模樣。方小財“切”了一聲,轉身走開去。“喂——”郝烺突然想起了,“你,你們沒有泄密吧,我的手機號、微信號,你們知道公司規定,不準和住戶——”
“哎喲喂,郝大少爺,你真拿自個兒當萬人迷了?誰有那閑工夫給你拉皮條……”方小財一邊說,一邊懶收懶腳的往外走。
郝烺在她身後哈哈笑:“方小財迷,你也學壞了?”
餘波拿著手機,在房裏走來走去。她有些焦躁。
這幾天,餘波下樓都沒“撞見”郝烺,從前無處不在的他,仿佛憑空消失了,摁開關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怎麽回事?這次真的被激怒、生氣了?但生她的氣也得上班的啊,再說也沒必要躲她,她又沒主動招惹他。莫非是傷口?發炎了?感染了?現在,餘波想起自己當時用盡全力咬住他脖子的樣子,身體就打戰。雖然郝烺這家夥有時候討人嫌,但跟自己無冤無仇,自己下口確實有點——太狠。
餘波打電話去前台,方小財說郝烺不在。
餘波試圖工作,左右靜不下心,又望著牆上床頭開關發了一會兒呆,最後決定下樓走走。
到了大廳,餘波走不動了,自動門就在前方,但她不自覺的向前台挪動腳步。她從沒有在前台直接谘詢的習慣,有什麽事都是通過電話。所以當她站在前台,方小財有幾分驚愕的瞅著她時,餘波舔舔幹燥的嘴唇,不知如何開口。
方小財不愧是做服務的好手,臉上的表情迅速由驚愕轉化為職業微笑。那微笑是在鼓勵餘波說出自己的需求,城市之家一定竭誠服務。
餘波:“請問……請問郝烺在嗎?”
但連方小財也沒真的淡定到對餘波的詢問不為所動,因為她迅速回想起一小時前找郝烺的電話。餘波感覺到了方小財笑容裏微妙的變化。她立即後悔了。
方小財:“我也不知道——你稍等,我去辦公室看看!”
方小財剛轉身,餘波馬上離開,往自動門走去。
郝烺一直電腦前工作。方小財一陣風似的刮到他跟前,神秘兮兮的表情。但她並不說話,隻是翹起大拇指,往門外指了指。
郝烺歎口氣:“又誰招惹你啦——”
方小財又朝門外指指,這時臉上表情由神秘切換到“這下有好戲看了”。郝烺終於明白有人找自己,起身,往外走,嘴裏嘟嘟囔囔:“我這一堆事兒,到底——”
在自己辦公桌前觀察這出啞劇許久的秦征,此時探過身子,“到底是誰?你樂成這樣?”
方小財頭一昂:“反正你猜不到!”
秦征:“方小財迷,我可是有什麽好事第一就想到你的啊——”
自動門不自動,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好幾次,餘波走到自動玻璃門前,這兩扇玻璃門突然臨時罷工,在餘波麵前死活不打開。這種時候,餘波不得不退後幾步,再重重的走回到門前,這一招通常是管用的。但被自動門攔著,總是很尷尬的。
就像現在,餘波站在自動門前,自動門沒反應。
身後傳來腳步聲。餘波心想好了,這下門該開了。門果然開了,那個人和餘波同時走出公寓。兩人一同站在初秋的黃昏裏。晚風吹來,街邊的梧桐樹葉婆娑低語,幾片黃葉晃悠悠飄下來。
“你看你,連自動門都不買你的賬。”那個人說。
餘波仰頭,她看見郝烺的臉。一抹斜陽正好照在他臉龐,寬腦門,濃眉毛,眼窩稍深,眼瞼、上下眼睫毛,看起來毛茸茸的,鼻梁挺拔,嘴角漾著笑意,兩粒淺淺的酒窩。真是好看。
“胡說,明明你們的門有問題!”餘波發窘。
“哪有問題,全樓幾百號人就你說這門有問題,公平嗎?”郝烺仍然看著她笑,“明明是你自己,就這麽大一點——”郝烺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劃出幾厘米的長度,“自動門都懶得理你。”
餘波不想與他爭辯,低頭瞅著自己腳尖。
“你找我?”郝烺盯著她,頓了頓,郝烺又加了句:“這兩天我去總部了,今天剛回——”
“沒——”餘波輕咳一聲,“沒什麽事,就想問一下……你……脖子……好點沒?”越往後說聲音越低。
“好多啦,特別是用了你的紅花油以後——”郝烺忍著笑說。
“喔,那就沒事了。”餘波窘得站不住了,公寓進出的人都能看見她倆。她走下台階。
“等等。”郝烺跟上來,“晚上——嗯,你幹嘛呢?”
“哦,晚上——哦——”要不要說有事?要不要?餘波猶豫著。
“後門。曬月亮。”郝烺笑道,“你敢嗎?”
“小心——”公寓玻璃牆後響起一片嘈雜,其中方小財的聲音最為刺耳,“郝烺——頭頂!”
郝烺仰脖,一隻朱色花盆正從空中極速俯衝下來,眼看就要砸在餘波頭上。郝烺一把拽過餘波,用力之猛,餘波一頭撞進他懷裏。郝烺感覺自己胸骨被餘波腦袋撞得咯噔一聲。疼!
花盆哐啷掉地上,碎裂的陶片、泥土散了一地,摔壞的仙人球,在地上滾落了一小段距離,最後歪在下水道的井蓋上。
“沒事的沒事的……”郝烺不停的說沒事的,不停的摩挲餘波的頭發,還無意識的親了親餘波的額頭,“沒事的沒事的……”與其說他在安撫餘波,不如說在安撫自己那顆狂跳的心。
餘波目光從郝烺錮緊她的懷中探出來。她睜大眼睛看著仙人球,好像它有生命,而它剛剛被謀殺。它看上去像個被掐掉的頭顱。
“那是我的仙人球。”餘波輕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