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與敵同歸
“你把我帶回皇宮，加以欺騙利用，害死了太子哥哥，最後再把毒酒遞到我手裏，讓我親手端給父皇，在李明月登基成為女皇的前夜，你拿著毒藥來找我，說是要給我一個了結。”
前世種種，最終不過是凝結成這樣的幾句話，卻是句句帶血，痛徹心扉。
南宮昀雙眉皺起：“你瘋了不成？”
他看向她的眼神中，已沒有了之前的暴怒，反而染了些許困惑。
長歌冷笑：“是啊，我差點忘了，這些事你都不記得了……就算能記得又怎樣，你這種人，無論做出怎樣的事，都不會覺得有分毫內疚的，更不會懺悔。”
“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他厲聲道，鬆手放開了她。
她說的那些事，他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不，那些事根本沒有可能發生。其他的姑且不說，至少現在李琰還好端端地活著，這也是南宮昀深感懊悔的一件事，他從未將李琰真正當作一個敵手來看待過，然而，一時的疏忽沒有趕盡殺絕，卻釀成了今日惡果。
不過不要緊，隻要他帶著足以敵國的財富回去，就可以招兵買馬，建立起比從前更大的勢力。而且，那時候唐國皇位上坐的不再是李長歌，再也沒有人能阻撓他的計劃了！
“別發瘋了，現在你我同在沙漠中，你我之間有什麽問題自可以等回去後再解決……”
他的話未說完，臉上已挨了一記耳光。
從來沒有人可以這樣侮辱過他的尊嚴，南宮昀立刻揚起了巴掌要打回去，卻在撞上李長歌的倔強眼神後頓住了。
那種發自於靈魂深處的恨意如此強烈，竟讓他一時之間僵在了原地。
“你還不明白嗎，南宮昀，我由死而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親眼看著你一敗塗地，身死殞命，到了這個時候，我根本就不在乎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
就在南宮昀怔忡的時候，長歌猛然抓起一把沙子朝他迎麵丟去。
沙礫落入眼眸，讓南宮昀本能地閉上了眼睛。就在他閉眼的瞬間，眼角餘光卻瞥到有流光掠至，他下意識地抬臂遮擋，鋒利的劍刃劃破了手肘處，立刻便有熱血流出。
原來在李長歌倒地的位置，沙麵下不知怎的竟有一柄長劍。
她被南宮昀壓倒在地時，背部察覺到了有硬物，待他放開她起身時，她悄悄伸手到沙下，才發現了那柄長劍。
而她疾言厲色地控訴南宮昀的種種罪狀，就是為了讓他分神，以便於自己悄無聲息地將長劍從沙下抽出，給他來個突襲。
南宮昀顯然不防她突有此舉，但還是迅速穩住陣腳，在她再度舉劍刺來的時候在她肩上一推。他用的氣力不小，而且他們此刻是在大漠中，腳下沙地柔軟，長歌立足不穩，隻得順著他的力道方向轉了個身，身子卻連同握劍的右手隨即被他箍住。
電光火石間，李長歌已經做出了決定。
雖然大半邊身子都受製於人，但她還是拋出了長劍，用左手接住，然後毫不猶豫地回劍刺下！
長劍隨即沒入肋下一側，她再度用力，感覺到劍鋒在透體而出後又刺入了身後的軀體中。痛楚伴隨著快意一同襲來，她知道，受傷的不隻是自己，她也成功地刺傷了南宮昀。
南宮昀伸手繞到她身前，握住劍柄用力一拔。
隨著長劍抽出，兩人終於分開來，各自踉蹌著倒在一旁的沙地上。
南宮昀這一次受傷，遠比之前取出開啟寶庫鑰匙時受的傷要嚴重，那時候畢竟是他自己動手，而這一次，長劍卻是結結實實地刺入了他的腹部。方才拔劍的時候，他幾乎能感到劍鋒在內髒中攪動。
明知道拔出劍來會讓自己受傷更重，但他還是不得不這麽做。任由那柄劍留在李長歌手中，後果可能會更糟。
這個女人簡直已經失去理智了，他忽然有些後悔，從前有那麽多次機會殺她，他竟然沒有動手。
“李天說得對，”他沉聲道，“你是我的克星，是特意來報複我的魔鬼！”
長歌喘著氣笑道：“有果必有因，若不是你從前種下的惡果，怎麽會有今世的恩怨？南宮昀，到這個時候就不要再怨天尤人了，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你說的都是謊話，我根本就沒有殺李琰，而你的父皇，也是被金玉公主毒死的，與你我有什麽相幹！”南宮昀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在死亡陰影的威脅下，他已經完全失態。
“或許，那可以稱為是你我的前世，十二歲的時候，你找到了我，把我從一個鄉野丫頭變成了公主……”
李長歌能感覺到，自己開口說話的時候，傷口處的血流出的更快了。
現在他們孤零零地被困在沙漠中，沒有必須的藥品，也沒有人來施救，這樣的話，繼續說下去意味著可能會死的更快一些。雖然明白這一點，但她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不錯，她是恨南宮昀入骨，對他殺之而後快，但始終都要讓他死的明白，讓他知道自己前世犯下的罪孽。
隻不過，這一次訴說的時候，和告訴姬少重時的情形完全不同。
彼時她從記憶中扯住這一段鮮血淋漓的往事時，仿佛身臨其境，每一句講述都帶著當年的陰影，讓她在訴說的過程中都難以抑製住內心的顫抖。
然而這一次，她用的是最為平靜的口吻，像是在講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故事，嘴角尚帶笑容。
因為她已經真正的放下了，在把內心深處的隱秘向姬少重敞開的時候，她已經徹底擺脫了前世的陰影。如果不是南宮昀把她劫掠到大漠來，或許他們之間的結局不會是這樣。她原本已經明白，殺戮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終辦法……
然而，命運最終還是安排了這樣的結局。
既然知道南宮昀還沒有死，那麽，她便絕對不能讓他再走出這個大漠，去毀掉她所為之努力過的唐國。
或許，這也是上天給她的眷顧，讓她終於得以手刃仇人。
又或許，她重生這一遭的目的就是這個。
生命力正隨著血液一點一點流逝，她靠在沙丘上，緩緩閉上了眼睛，嘴角笑容未收，隻是微有憾意。
所有幸福原來隻是奢望，她這樣的人，終究還是不配與那人相守。
這或許就是命運給她的答案吧。
然而，在等待死亡的過程中，心跳聲卻陡然變得劇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