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殺伐
自從秦川和陸青離開之後，李長歌就過起了深居簡出的日子，除了負責守衛寢宮的護衛和個別宮人外，無人知道原本應該啟程前往清河的女皇尚在宮中。
在等待的日子裏，焦急的心情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淡去。每天都會有密報連同戰報一起送到她麵前，透過那些落在紙上的字句，她仿佛看到了正在兼程趕路的陸青一行，又仿佛能看到清河城外硝煙遍布的戰場。
所幸在那些焦急等待的時光中，她仍有許多事情可以做。
密信被讀過後就被放在火苗上焚燒，除了她和執筆的連銘外，無人知道其中究竟寫了些什麽。而戰報則不痛，被她讀過後便被送到朝堂上，供群臣評議。
自然，文武百官聽宮監宣讀過戰報後，神情反應也各不相同。且因女皇並未坐在禦座上的緣故，這反應也大多流露自本心，並未做過多的掩飾。隻不過他們並沒有想到，在那禦座後，卻有一雙眼睛透過板壁上巧匠設置的機關，將這眾生百態一一收入眼底。
古往今來帝王皆多疑，這句話並不是虛言，而那板壁上所設置的機關，也並非是李長歌所設，而是不知在多久前就存在了的。從那個角度，可以將金殿上的所有情形都看得一清二楚，隻不過，這並不是僅有的檢驗的手段。
入夜之後，仍然會有密信從京城的各個角落傳入宮中，在朝臣所不知道的時候，他們的行為舉動已經被記錄在紙上送入了皇宮。
那些各色各樣的密報，最終的結局雖都是化作一縷輕煙飄散在桌案前，但帶來的後果卻各不相同。
麵前鋪開的紙上一行行的名字，每天都會有一些被朱筆重重劃去，赤色的筆觸拖在潔白的紙麵上，像是血跡一樣觸目驚心。
這次對朝臣的清洗並不同於第一次，第一次是大張旗鼓的下旨誅殺，而這一次，一切都是在無聲無息中進行的。前一天還在家人的簇擁下張揚飲宴的臣子，或許第二天就連同家人都在一夜間消失，成為京城百姓議論中的無頭疑案，還有一些則是在僻靜處被歹人一刀斃命，更添幾樁懸案。
李長歌並非是心狠手辣之人，至少在她一路走來的過程中，她是極為不願用這樣的高壓手段的。為了她自己，她選擇忠於本心，選擇用善心來對待曾經犯下過或者正在犯惡行的人。但現在她並非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留給太子哥哥一個太平安定的唐國，她就不得不采用這種極端的方式。
或許更合適的方式是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一切，將那些有礙於朝堂安定的臣子手中的權力逐步奪去，然後再培養新的朝臣。隻是，她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了，曾經屬於南宮昀一派的臣子，或者是在戰爭進行中想要偏移向他那一方的人，都必須被清除。
還有一些，雖然並未明白地表示自己的立場，但其本性卻是魚肉百姓的官員，得到的自然是死亡的懲罰。另外一些罪行較輕的，則是連同家人一起被遠遠地放逐了。
無論是哪一種，其家人都得到了錢財的補償，也因為這個緣故，國庫中原本就不多的銀錢更是見了底。每每想到這裏，李長歌都不禁苦笑，之前曆任帝王都是寧可苦苦支撐也不願露出頹勢，而她倒是給國庫雪上加霜了。
看來她這個禍國的名聲是要擔定了，不僅大肆殺伐迫害朝臣，還連國庫都敗了個幹淨，不過也好，她並不是無所不能的人，無法留給皇兄一段錦繡前程，始終都要有些事讓他在登基之後為之心煩操勞的。
不過相比於除佞臣而言，還是致力於富國強民更好一些，畢竟那才是國之正途。
雖然皇兄和前世記憶中的太子哥哥已經有了很大不同，但李長歌相信，隻要朝堂中不再有那麽多黑暗，他就不會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所謂明君，固然需要一定的為君手段，但太過陰暗的思想隻會給他帶來阻礙。
她不希望看到皇兄成為一個工於心計的帝王，整日沉浸在勾心鬥角中不可自拔，或許一個空蕩的國庫會讓他無暇顧及那些，全力勤政。
而這，也是她唯一能為皇兄做的事了。不管前世裏他的命運如何，今生，他終究是因為她才遭受了那樣多的苦難，而那些陰暗的轉變，歸根結底也是因她而起，而她所能做出的彌補，就隻有這些。
奪來的皇位，她會親手歸還，奪來時的千瘡百痍，歸還時雖不能稱作是太平盛世，但至少會是一個全新時代的開始。
看著那份被勾得不成樣子的名單，李長歌仿佛看到了前世裏被鮮血浸染過的記憶。她忍不住反手握住頸上那兩塊靠在一起的玉佩，仿佛想要藉此從中汲取堅持下去的力量。
今生因為有了那個人的存在，一切都變得不同，一定會是這樣。
殿外傳來了爭執的聲音，似乎是侍衛在阻攔著什麽人。長歌往殿門處走了兩步，在聽出了那個焦急爭論的聲音後，不由得麵露疑惑之色，猶豫著要不要現身。
不知是察覺出了端倪，還是純屬出於嚐試的心態，李滄海竟大聲衝著裏麵嚷道：“我知道你在裏麵，我有急事一定要告訴你，如果你不聽一定會後悔的！”
“陛下！你聽到了沒？皇妹！李長歌！”李滄海的聲音越來越焦急，到了最後竟然直呼她的名字。
門口的侍衛仍在恪盡職守地阻攔她，爭論的聲音逐漸減弱，似乎是侍衛在強迫她離開這裏。就在這時，李滄海卻孤注一擲道：“是關於姬少重的事，我知道你一直在等他的消息，你如果今天不聽我說，一定會後悔的！”
長歌的軟肋準確地被這句話所擊中，她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邁步走了出去。
李滄海正被兩個侍衛推搡著向外走去，聽到聲音後猛然回頭。在看到她的時候，李滄海的神情陡然凝定，臉上逐漸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你……竟然真的在這裏。”她低聲說了一句，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
長歌揮手示意侍衛放開她，然後率先轉身向內殿走去。在最初的震驚過後，李滄海也迅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