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猝然下手
“你相信，人有前生來世嗎？”李長歌以這樣一句話作為開始，揭開了埋藏心底已久的隱秘，如果不是那些記憶在腦海中如此生動，連她自己都無法確信是否經曆過那一切了。
在重生之初也曾預想過許多次，將這件事告訴別人的時候應有如何哀傷的語氣和情緒，然而無論是芸兒還是趙蟠，甚至是父皇和太子哥哥，都沒能讓她產生說出這一切的欲望。蹉跎至今，才終於將這一切都告訴了姬少重。
隻不過在說的時候，語氣是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平靜，仿佛是在說著不關己身之事，又像是在訴說一個曾沉淪其中卻最終清醒的噩夢。
南宮昀，無疑是這段回憶中出現次數最多的人。隻不過提起他時，李長歌自己再也找不到前世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口氣反而更近乎於冷漠。或許是因為，再世為人的她所獲得的不僅僅是一段新的生命，還得到了關於感情方麵的新的體驗。
前世種種，現在看來不過是少女情竇初開時的迷戀，經不起風浪考驗。而今生，姬少重為她所做的一切，都從真正意義上詮釋了什麽叫做至死不渝。
聽完了她所講述的一切之後，姬少重隻是平靜地看著她：“若有來生，我願更早一些遇上你。”
“假如你我相識在先，或許事情根本就不會這樣發展……”長歌不禁感慨道，隨即眸光又是一黯，前世她何曾不是遇上過名叫姬少重的燕國質子？隻不過那個人不是他，所以一切仍然按照命運的軌跡來發展了。
“不，”她改口道，“從前我是相信這些輪回之事的，但現在看來，一切都太過虛幻。”
隻需看到她的眼睛，姬少重便能明白她心中所想了，於是上前一步握住她微涼的手，代她將心底的話說出：“我不求夙世輪回，隻願爭這一世光陰，朝朝暮暮。”
看著他深情的目光，長歌終於忍不住傾身靠在他胸前，再度落淚。
“好，”再開口時，她的聲音已然哽咽，“這一生餘下的時光，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開了，等到將皇位歸還給太子哥哥，我們就都自由了，到時候天地之大，便任由我們來去。”
雖然隻是略微想到這樣的前景，但長歌仍覺得心底震顫，同時還有些許擔憂。這樣美好的事情，真的會出現在她的人生中嗎？曾經無數次捉弄折磨她的命運，這次真的會施舍給她這樣的幸福嗎？
眼下一切都還不分明，所以她連想都不敢用力去想，生怕構想越是美麗，到頭來的失望就越深刻。
她顫抖著抓緊了眼前人的衣襟，臉上露出希冀和畏懼摻雜的表情。她曾以為死過一次之後，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什麽可以讓她害怕，但是……姬少重是個例外。就像他曾經說過的那樣，他整個人都是因為她而存在的，而她，也會因為他的存在而格外患得患失。
有愛，才會有畏懼，就像是光明和黑暗永遠如影相隨一般，想要去愛，就必須做好承受恐懼的準備。
然而，下一刻姬少重所說的話，便讓她心底的害怕越發加深了幾分。
“等我這次回來之後，你所想的一切就都會實現的，到時候我們應該先去哪裏呢？讓我想想……要不要先故地重遊？還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長歌已然抬眸打斷了他的話：“這次回來之後？”她的聲音和目光中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恐懼，“你要去哪裏？”
姬少重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目光變得鄭重起來。
“你應該知道的，”他淡淡道，“在這個時候，我不能袖手旁觀，雖然我一向不是喜歡追逐名利權位的人，但有些該做的了斷，總歸是要去做的，就像……”
他停頓了很久，才再次開口道：“就像我和那個人之間，始終都需要堂堂正正的一戰。”
“不！”李長歌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控製不住地低呼出聲，“你不能去，我絕對不會讓你去……你身上的毒還沒有解，這事絕對不行，秦川已經說了，隻需要一個月，不，現在已經不到一個月了，到時候你的毒就可以解了，如果錯過了這一次……”
她心慌意亂，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改口道：“不，這一次一定可以的，所有準備都已經做好了，就算你沒有中毒，這次我也不會讓你去的，我絕對不能允許你再次因為我去任何危險的地方，做任何會有危險的事！”
對於她長篇大論的反駁，姬少重隻是平靜地看著她，拋出了最為有力的論據：“你知道的，就算是加上安平侯的兵馬，和南宮昀的這一戰也不會順利，如果讓他攻下京城，那麽我們剛才說的那一切都隻是妄談，絕對沒有實現的機會。”
“不僅如此，”他步步緊逼道，“義陽的百姓如今正遭受著戰禍的折磨，難道你想讓更多的唐國子民去承受這一切嗎？南宮昀挑起的戰火，必須趁現在他羽翼未豐的時候撲滅在前線，否則就算他無法攻下京城，僅僅占據南部自立為帝，所帶來的禍患都會遠遠超過今日你我的想象。”
“那個人，對權力的追求有種莫名的偏執，戰火一旦點起，他會把它燒遍整個天下的，就算你我可以脫身離去，但是讓天下人都遭受戰亂之苦，長歌，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短暫的沉默後，李長歌終於開口：“這自然不是我願意看到的，但是我更不願意看到的是，你為了這樣的理由放棄自己的生命！”
姬少重輕鬆地揚起嘴角：“我會那樣愚蠢嗎，難道你不相信我可以在一個月內趕回來？”
“一個月……”長歌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怎麽可能”四字咽下去，而是改為道，“我絕對不允許你去冒這種險！”
姑且不論對手是陰險狡詐的南宮昀，就算是普通的敵人，一場戰爭也不可能這樣短的時間內結束。漫長向來是戰爭所必有的特征，對平常人來說可能沒有什麽，但對於姬少重而言，如果他無法及時得到醫治，所要麵對的就是必然的死亡！
她慌亂地想要找到更多的理由去說服他，然而卻聽得他在耳畔低低地說了句：“可惜，已經遲了。”
長歌慌張抬眸，卻看到他陡然染上了哀傷的眼眸。
下一刻，後頸已經受到了重擊，黑暗如此突兀地襲來，讓她根本沒有還手之力……